亭趣（136）：留衣亭与韩愈大颠禅师

之峰

开栏的话

华夏大地上，亭亭玉立，为古迹代言，给名胜添彩。醉翁亭、湖心亭、陶然亭、爱晚亭、牡丹亭、风波亭、乌江亭等等，一亭一故事，一物一风情。这几年，之峰在追寻古诗人足迹、漫游大江南北名胜的同时，也关注了百余座古亭，收集了许多与亭子有关的诗词歌赋、趣闻轶事……

留衣亭

古潮州城南有一座明齿庵，相传是刺史韩愈为大颠和尚修建的。潮阳城西灵山寺有一座留衣亭，相传是大颠和尚为韩愈修建的。这一庵一亭的修建，在当地流传着一段动人的故事。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刑部郎中韩愈因谏迎佛骨被贬偏僻荒蛮之潮州刺史。上任伊始，韩愈带着跟班出外体察民情。他们走出南城门，见一和尚，年约六十开外，神态自若，雍容脱俗，但两颗门牙突出，十分刺眼。韩愈突然想起古书所言：“呲牙曝齿者，非善良之辈也”，不觉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那和尚双眼如电，轻瞟一眼，便知这位官老爷不悦，乃双手合十，说声“阿弥陀佛”，转身走了。

次日，韩愈刚升堂办理州务，跟班便呈上一小包东西，说是一个小和尚送来的。韩愈打开一看，是两颗血淋淋的大牙齿，另外附一纸倡话，字体浑厚端庄：“儒以仁为本，佛亦济众生。道异旨自同，会我海屿边。”这就使韩愈陷入迷惑之中：“这和尚还真神灵，能熟知我心思。” 自责地说：“我单凭相貌轻率地对一个人下结论，枉曲了好人，实不应该。”

原来，这位和尚叫大颠，是粤东名刹灵山寺住持，俗名陈宝通，祖籍河南颍州人，自幼出家，专攻佛学，曾云游天下大山，拜访各寺僧师。早些年他在潮阳县的牛岩寺修行，现又在县西创建一座灵山寺院。大颠和尚与其他僧人不同，不爱繁华胜地，只爱独处僻壤，深居简出；不爱轻易化缘，只爱躬耕田亩，自食其力。近闻当世大儒韩愈被贬刺潮，没成想不期而遇，因自己那两个突出的门前齿，惹得刺史不悦。他回到灵山，二话不说，就……

其实韩愈刚莅潮时，就了解到灵山大颠英名，却料不到是这么的初见，而初见的结果却是这么的不快！韩愈不敢怠慢，连忙修书，邀大颠前来潮州相见，畅叙一番，但连修书三封，却不见大颠踪影。一日，韩愈带了随从，直奔灵山寺而来。

这时大颠和尚头戴五佛禅帽．身披千佛袈裟，将韩愈接入寺内。彼此寒暄后，韩愈遂向大颠承认不敬之错，大颠向韩愈道三次回避之歉。两人一见如故，交谈甚密。此后，二人经常来往。谈论佛学，虽观点不同，但话语投机，谁也说服不了谁。谈文学，却观点一致。《潮阳县志》记载：“谈论十数日，甚为投契”。此后，两人书来信往，读叙佛学、文学，至今灵山寺仍有韩愈致大颠祖师信函的手迹石刻。

为纪念大颠肝胆相照的义举，韩愈挥笔写下“叩齿庵”三个大字，命人在城南修建叩齿庵。千年过去，至今叩齿庵（民国时期修建时改名叩齿古寺）香火甚旺。

后来，宪宗皇帝下诏命韩愈到内地袁州任刺史。离开潮州的时候，韩愈并没着急走，他特意到灵山寺与大颠道别。大颠把韩愈送到山下的小桥边，二人恋恋不舍。韩愈将身上穿的锦袍（这是官服，是不许赠人的）脱下，双手捧着，赠给大颠和尚。韩愈走后，大颠为了纪念他们的友情，便在韩愈留衣处修建了一座亭子，取名留衣亭。

眼前的这座亭子，位于汕头市潮阳区西北约25公里的铜盂镇灵山寺山门前。远眺，红柱绿瓦，婷婷玉立，宁静中透着典雅。近看，亭内悬木匾正书“留衣亭”三字，笔势连绵，格调高古而隽永。亭正中有康熙年间潮阳县令彭象升所立“重建灵山留衣亭记”碑刻，详载大颠和尚与韩愈二人交往始末。

留衣亭座北向南，面宽近7米，纵深5米多，呈长方形，历经宋、元、明三朝，千年沧桑，毁建交替。现亭重建于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采用三面入口设计，亭顶覆琉璃瓦，麻石质四亭柱外环绕12根护栏柱石，柱石间镶护栏石板，东西两侧设踏级石梯各一道。留衣亭属灵山八景之一，周边另有舌镜塔、写经台等古迹，均为唐贞元七年（791）大颠创建灵山寺时遗留。

清代潮州首位进士、福建布政司参议杨钟岳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游潮汕东岩，即兴写下一首七律：

薄海波光映碧天，潮阳风景正悠然。

高峰层次凌云起，远树低横向水眠。

却忆留衣寻旧迹，还讶飞锡涌新泉。

杖筇游岳他年事，啸傲东山此日缘。

这首诗写景手法高超，先写远处大海、县城和山村，再写近处景致，由远及近，从高处险峰至低处丛林，结而寻观留衣亭，欣赏卓锡泉。层次分明，引人入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佛教协会原会长赵朴初到访潮汕地区口占诗云：

到此虚怀遇大颠，留衣亭可与祠班。

不虚南谪八千里，赢得江山都姓韩。

诗中作者对留衣亭极尽赞美之辞，对韩愈结交大颠禅师的传奇友情，以及韩愈的学识和为人都给予了充分肯定。

留衣亭身后的灵山寺掩映在一片青山秀水之间，清幽而神秘。它是粤东著名古刹之一。灵山寺自贞元七年（791）由唐代高僧大颠主持创建，长庆二年（822），获得皇帝赐予的“灵山护国禅院”额匾，可见其尊贵地位。

大颠祖师塔（别称舌镜塔），是罕见的唐代钟墓塔，具有较高的历史研究价值，更因其历经千年保存完好且造型独特，成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一座小小的留衣亭，见证了历史上一段颇为微妙的儒释交往的故事，传颂着韩愈与大颠互相敬仰，彼此尊敬的千古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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