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兵

张宗斌

1977年3月，我被调到师卫训队任一班长。学员报到那天，一个身高不足1米65的小战士来到班里，大声喊：“请问哪位是班长？”我应声答道：“我是班长。”他马上立正向我敬礼：“报告班长，战士蒋清刚向你报到！”这是我迎接的第6位学员，用这种方式报到的还是第一个。“欢迎蒋清刚同学，祝贺你将成为一名白衣战士。”

我对每个学员进行情况摸底，当问到小蒋时，他说，我初中刚毕业瞒年龄当的兵，实际年龄16岁。我告诉他“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就说，一定尽力帮助你。”他说“班长，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就是担心学习搞不好，咱们班11位同学，除我是初中生外，他们都是高中毕业。”我鼓励他“只要认真学习，方法得当，一定能学好。”

随着学习的深入，几次摸底考试，小蒋都不及格，他对自己的学习失去了信心。我告诉他：“学习解剖，不能死记硬背，要结合着实物去理解记忆，找出特点，比如骨性标志，这是你学习运动系统必须记住的，血流方向，这是你学循环系统必须记住的。”他逐渐掌握了学习方法，再加上刻苦学习，解剖阶段考试取得较好的成绩。

小蒋大小工作积极主动，他总是早起打扫院子，打洗脸水（卫训队驻地在山上，没有自来水，都是到附近的井里提水）。班里有一块菜地，他总是早起施肥浇水，说在家种过菜，有经验。对这个勤快的小战士大家都很喜欢。

根据教学的要求，卫训队要到农村开门办学，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到离营区60多公里的文登铺集镇，两人一组住在老百姓家，上午支农劳动，下午上课。我们班主要任务是推小车往山上送粪。

进驻的第五天，与小蒋同住的小许来找我，说：“班长，小蒋近两天睡后1小时左右，悄悄起床，不知干什么去了，下半夜才回来。”

我听后，告诉小许，留意观察，如果发现出去，马上报告。说后的第二天晚上近十点，小许过来说，小蒋又出去了。我立刻起床，与我同室的小姜，还有小许我们一起出去找。

当走到白天干活的粪堆时，看到一个身影，是小蒋，我问“小蒋吗，你在干什么”，小蒋看到我胆怯的说，“班长，我是南方人，不会推小车，看到战友们热火朝天的劳动，非常着急，利用晚上时间练习一下”。听到他的话，我又心疼又感动。对他说：“小蒋，这样做，明天怎么能有精力上课，我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重要，但学习专业课同样重要，而且学推小车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学会的，不推车，拉车、装粪同样是做贡献，快回去睡觉吧”。小蒋是一个非常要强，不甘落后的孩子。

六个月的卫生员学习结束了，我班学员大部分被分到医院工作，包括蒋清刚。学员毕业后，明确我到医院二所担任卫生排长，这几个兵又和我在一起工作。大家团结一致，积极工作，1978年全排荣立集体三等功。

1979年3月份，我所转进一特殊病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汽车连的卡车碰了，严重的骨盆骨折，在驻军医院进行手术后，留有一定的后遗症。在驻军医院病情稳定后转入我所。看到小姑娘天天哭哭啼啼的样子，大家非常同情。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小蒋找到我，说：“排长，我要和车祸的小姑娘恋爱结婚，请组织上能批准“。我听后非常吃惊，说“小蒋你疯了吗，多大的孩子，就要结婚，你不知道吗，战士在服役期间，不能在驻地找对象”。“不是排长，这个小姑娘太可怜了，天天要寻死，如果我能接受了她，也许能减少点她的痛苦，甚至挽救一条生命”，“这个事我得向组织报告一下做决定。”

在支委会议上，我汇报了小蒋的情况，大家一致反对。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同意。

我把支部意见告诉了小蒋，他说：“怎样才能救她，如果不当兵可以，那就让我提前退役吧”。

事后一周，院办通知，蒋清刚调到二*0团卫生队工作。就这样，小蒋离开了我们医院到卫生队报道。

这个小姑娘治疗终结，通过做工作，出院回家。听说出现了不好的后果。

1979年12月份，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我部要抽调部分战士到前线，蒋清刚积极报名被批准。到前线后加入一线担架队，他虽然个子不高，不强壮，但他有一种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多次火线抢救伤员，立功受奖。

1981年9月的一天，收到一封上海第二军医大学的来信，这是谁来的信？“班长你好（这样称呼你感觉更亲切）！你可能想不到，那个让你不省心的小蒋，现在是第二军医大学的学员了，自卫战结束后，我被推荐到军医大深造，听到这一消息你一定很高兴，也很吃惊………”。看完信，我热泪盈眶，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到一个合格的军人，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他总有一个信念，并为这个理想信念奋斗着。

我给他回了一封长信，鼓励他好好学习，成为一名好军人，好医生。从那以后他再没有给我来信，失去联系，听说他军医大毕业后，要求到新疆工作。不知分配到新疆那个医院，那个哨所，相信，无论到哪里，他都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