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文清

午夜惊魂

一九九九年，二十三岁的我被分配到邢台县路罗法厅当了一名厅长助理员。我的工作异常轻松，每天帮领导看看诉状，整理整理卷宗和档案，端个茶倒个水儿，打扫打扫卫生，和同事们偷偷聊天，看看报上的新闻。山村没什么大案，每天闲得丁当响。偶尔要能开车跟领导去某个村里处理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就算派上美差了，否则，闷也闷死了。

深秋的一天早上，副厅长笑眯眯地问我:“小逯，今天我要去榆林沟调解个民事纠纷，要不要当我的司机？”我啪地一个立正，向厅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还是厅长您最了解我最关心我啊，今天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决不含糊！”厅长拍了拍我肩膀:“你小子别贫了，快整理一下，马上出发！”

十分钟后，我们已经驾着车穿梭在乡间的林荫大道上了，车窗外阳光灿烂，田里的麦苗都长出老高了，绿油油地泛着生机。

就在我们的车刚刚翻过了一座山，又将要爬另一座山的陡坡时，突然间一辆摩托车从我们身后瞬间超车，疾驰而过，厅长骂道:"这家伙，头盔也不戴，还窜这么猛！"他的话音刚落，那辆摩托车就咣当一声，撞上了对面疾驶而下的一辆拖挂大卡车，那摩托车司机连人带车飞出老远，听声音觉得他够戗。而那大卡车刚停下不到十秒钟，忽然又毫不犹豫地疾驰而去，我们连忙停车回望，但狼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大卡车的车牌号。我们战战兢兢地上前去看那辆摩托车，车已撞毁，人已血肉模糊，脑下一滩鲜血，那情状让人心惊肉跳，惨不忍睹。田间干活的人们也纷纷围上来看，我和厅长同时拨响了派出所和路罗医院电话，大约二十分钟后，救护车和派出所的警车先后赶到，厅长简单向他们讲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医生告诉警察，那位摩托车司机已经没了呼吸，进行检查时，发现死者既无驾驶证，又无身份证，车上又没牌照。

由于我们也有任务，我和厅长便驾车走了。榆林沟那个民事纠纷是两家邻居为了宅基地问题各不相让，已经闹了多次，这次因打架伤人而闹上了法厅。厅长此行是为调解纠纷息事宁人的。尽管他苦口婆心两头劝解，说远亲不如近邻，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双方依然各不相让。这场纠纷，我们连跑了三趟才算圆满解决。那晚原告索赔成功，很高兴，摆开酒席请我们畅饮，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半多了，厅长这才起身告辞。我因为要给领导开车，哪敢多喝？当我们的车正好行驶到那天的出事现场时，汽车突然"嘎吱”一声停了，坏在了当路上。

车一停，灯一灭，我们俩都吓坏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上午来时，亲眼见村民们把那个身份不明的倒霉鬼用席卷了埋在了路边的旱地里，我敢说，这里离那地儿一百步都不到。厅长急忙找出手电筒，吓得嗓音都变了:“小逯，咋办？总得找人来拖车吧！你去，还是我去呢？”我一听，得让领导啊，哪能我去？我说:“头儿，您去吧！找到人快点来啊！这里挺什么的！”领导大声说:“好孩子，人死如等灭，别害怕啊，啥也没有！我找到人立马就回来接你！”厅长说着猛地打开车门儿，下了车，咣一声就把车门儿碰紧了。他晃着手电筒，一路向西跑去。看着他逐渐翻过山岭，完全消失了，我突然剧烈地慌恐起来，心跳加速，热汗湿透了内衣。撞车一瞬，血肉模糊，掩埋尸体这些镜头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由得全身颤栗起来，真担心路边那堆土里会冒出个僵尸，向我这边跳过来。我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不怕不怕，但心还是不由得往那方面想。

月亮钻出了云层，从车窗照了进来，一阵阵夜风吹来，路边的树木和剥光了玉米的玉米秆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鬼哭狼嗥，更给这夜幕下的凶场增添了恐怖的气氛。我一看，副座上有厅长的大衣，连忙拽出来裹在身上。我冷吗？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我是害怕呀！我不停地裹着大衣，慢慢地把自己的全身和头脸都包裹起来了。我屏住了呼吸，淋淋地冒着汗。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度日如年这个词说的时间太长了。一阵阵恐怖侵袭着我慌恐的心。

突然，一阵刺耳的响声在死寂的田野里响起，“唰唰唰”，声音由远而近，我顿时吓得毛发倒竖，我从月光下的反光镜里，突然看到车后有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向这边移来。“他妈的，我跟你拼了！”我怕极回勇，顺手打开工具箱，扯出一个巨大的铁扳子来。虽然握在了手里，但手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心里默念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撞的你，请你不要找我，请你一直往前走吧。”

可是，越怕啥，越来啥，不到三分钟，那具披头散发的恶鬼已经来到了我的车窗外，我举扳子的手早已经不听使唤，一阵毛骨悚然。忽见那恶鬼扒我的车门，扒我的车窗，一阵死的恐怖向我袭来，我歇死底里地骂着:"别过来！你别过来！快滚！快滚!"那恶鬼根本不理我，扒了一会儿车窗，又用一根长杖敲起了车门，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恶鬼要虐死我，我今夜死定了。

就在我极度恐慌，求生不能的绝望之际，忽然一道灯光从远处的山顶上射下来，接着听到了汽车的响声。听那恶鬼还在擂我的车门，我拼命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汽车终于开到了眼前，我借着灯光往窗外一看，哪是什么恶鬼，居然是镇上那个披头散发的老乞丐，他穿着一双破拖鞋，头顶破盆子，手持拐杖！我登时放下心来，疯了似的打开车门。这时，对面的汽车也停了下来。我骂道:“你他妈干嘛敲我车门儿!”老乞丐说:“小兄弟，你行行好，让我坐会儿车吧！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实在走不动了!”这时，厅长和一位司机向我走来，他喊道:“小逯，你没事吧?我怕你害怕，路上截了一辆车赶紧回来了!”我突然扑到厅长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厅长，刚才我……差点死了！"

当夜，我病了，一连三天高烧不退，梦里常被惊醒，在医院输了三天液，才退了烧。又休息了三天，才去上班。

之后，每次想起那晚的事我都感觉到心惊肉跳。劫后余生，不由得使人心惊胆战，心有余悸。

惊心动魄

（根据表弟长海口述，故事情节上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