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库公路的山

燕归来

有人说：新疆的独库公路是一辈子最值得去的地方”之一，我非常认同这句话。虽然“最”字些许有点主观性，但它能获得如此高的赞誉，绝对有其非凡的道理。

它或许不一定是客观上“最好”的地方，但对于绝大多数走过它的人来说，它绝对配得上“人生必去”的称号。

因时间受限，我们没有走全程，也没有走景色最美的独库公路南线。而是反向穿越：从乔尔玛上独库公路北线——独山子。

乔尔玛位于独库公路与伊乔公路交汇处，地处天山山脉腹地，是连接南北疆的重要交通枢纽。其名称源于哈萨克语，意为“蜿蜒小道”。

独库公路北起独山子，南至库车。全长562.25公里，由解放军工程某部修建而成。为了修建这条公路，数万名官兵历时近10年（1974-1984），168名筑路官兵献出了宝贵生命。

眺望2公里处，乔尔玛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那颗耀眼的红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这里安葬着168位修筑天山独库国防公路的烈士（平均每3公里就有一名战士牺牲）。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践行了不畏艰险，不怕危险，甘于奉献的精神！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英雄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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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猎奇之心，把别人口中的最值得变成你自己的。车子驶入乔尔玛，便一头扎进了山的褶皱里。

乔尔玛至独山子这一段，山势险恶，公路蜿蜒如蛇行，一个弯连着一个弯。方向盘不住转动，左旋右回，竟似永无止境。车窗外的景象瞬息万变，方才还在谷底仰视苍穹，转瞬便已高踞山巅，俯瞰深谷。四围尽是铁色岩石，坚硬而沉默，间或有雪峰在天边闪着冷光。人的心也随之起伏。

不由得想起那些生命中的转折与选择，何尝不是如此山路，百转千回，起伏不定。每以为前路将尽，却又峰回路转，别开生面；每以为已达高处，却发现更有险峰在前。

山风凉意从车窗缝隙挤入，透过车窗前方，8月的雪山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们一阵惊呼，狭窄的路况我们不敢停留，只是稍稍放慢车速，看着酷热的三伏天里穿着冬装的滑 雪者，虽不能亲自体验，但能亲眼目睹此绝美的瞬间足以。

每当行驶在险峻的弯道上，看着路边的防塌方长廊和悬崖下的护栏，我对当年的建设者充满敬意。

路旁偶有溪流奔涌而下，水声激越，那是天山融雪的清泪，不知疲倦地向着低处奔去。

车继续向前行驶在这片被地质学家称为“天山露台”的荒莽之中。车窗外快速略过一帧帧拼接的画面是侏罗纪砂岩构成的赤色风化的岩柱，犹如远古巨人列队，碎石坡流淌着青铜色的叹息。视觉里砖红色‌与‌灰白色‌交替出现，形成了北段特有的彩色山体景观。

前方，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透过车窗看见山下竟卧着一池湖水，蓝得令人“怀疑人生”。我快速摇下车窗，那蓝色，不知是如何调出的，既深且净，宛如一整块蓝宝石镶嵌在褐色的山峦之间。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周遭的峰峦与天上的流云，虚实难辨。

方才还在险峻山路上提心吊胆，忽见此水，心中顿生一股莫名的安宁。这水出现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像是大山终于肯吐露它深藏的秘密。

我不知道这湖水的名字，地图上也许是个无名小点。然而它的美，却不因无名而减损半分。想来世间至美之物，多半如此，不张扬，不喧哗，只静候有缘人的到来。

回首望去，那池碧水已被山峦掩去，恍若一帘幽梦。然而心中念念不忘那片蓝色，久久不散。

独山子已在远方隐约可见，城市轮廓在热气氤氲中微微晃动。回望来路，已是千山万壑隐在云雾之中。这一段险路，竟在不觉间驶过了。

夜幕垂落，天忽然下起牛毛细雨，天山轮廓在暮色中化作墨色剪影。我们来到独库大本营的露天剧场，沉浸式观看实景演出【独库天路】。

伴随着一声召唤，我随观众一起从细雨蒙蒙的露天外涌向实景棚中，演员们奋力的奔跑着，攀登挖掘着，指挥人员一声令下大家蹲下“放炮了”，轰的一声巨响，那不是音响效果，而是真实的山体爆破声在山谷间回荡。眼前的山崖竟真的在“崩塌”，此时仿佛不是在看演出，而我就在那里。

目睹当年筑路英雄们劈山开路的惊险场景。我们跟随演员快速通过洞口来到下一个场景，演员们穿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军装，手持铁锤钢钎，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们不是在进行机械式的表演，而是在“重演”一段历史。在独库公路K51公里“飞线”施工地段，原基建工程兵12支队112团3营7连指导员李善国的妻子曾昭英前往部队探亲，期间遭遇工地塌方事故，李指导员为保护战友不幸牺牲‌的场景 ，他妻子嘶声裂肺的哭声，一声声呼唤…… 这些细节太过真实，令人恍惚。这究竟是演出，还是时光倒流？

当我走出剧场，回望黑暗中静默的天山，我忽然明白：这场演出不在于技术的炫目，而在于它让观者触摸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那条路不只是铺在天山上，更是铺在一代人的血肉之躯上……

如今独库公路已成美景，但《独库天路》提醒每一个经过这条公路的人：山河壮美的背后，是曾经鲜活的生命与无悔的青春。

这一夜，天山作幕，星辰为灯，我仿佛经历了一场人生，更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洗礼。这种精神层面的震撼，是许多单纯风景优美的公路无法比拟的。

路在脚下延伸，魂在路上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