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美篇

<p class="ql-block"> 又见哈拉湖</p><p class="ql-block"> 去年五月那火红的“牧者”,还在记忆的雪原上踱着优雅的步子。彼时的哈拉湖是一枚冰魄,冰凌花在幽蓝的融水边缘碎玉生光。团结峰隐在云帷后,如亘古的谜题。鼠兔与旱獭乌亮的眸子,是冻土上最早点燃的星火,好奇地映着风雪过客。狐狸巡视羊群的剪影,是凝固世界里一抹灵动的暖色,带着荒原主人的自在从容。</p> <p class="ql-block">此番重临,序幕竟是天地翻覆的交响。前夜抵达,浓云如墨,沉沉压向波涛暗涌的湖心。团结峰巨大的山影在翻腾的云隙间吞吐,威压森然。湖水漫涨,竟已悄然吞没了岸边的标志牌——“湖”字彻底隐入暗沉的水波,徒留“哈拉”二字孤悬水面,像一则被自然之力抹去半截的古老谶言。夜宿湖畔,狂风骤起,裹挟着冰冷的雪霰,如无数细鞭抽打着单薄的营帐。风啸似巨兽怒吼,湖水在黑暗中发出沉闷而汹涌的咆哮,拍岸之声如大地擂鼓。那一刻,人如芥子,唯有紧贴大地这唯一的锚点,在洪荒的怒意中战栗。</p> <p class="ql-block">  然而,高原的脾性总在狂暴后展露神迹。 翌晨掀帘,昨夜的狰狞杳无踪迹。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慷慨泼洒,将万物镀上金辉。一夜风雪,团结峰披上了更为厚重、崭新的银甲,巍然耸立。在深邃如靛的湖水映衬下,那圣洁的雪光凛冽而灼目,几乎令人不能直视。 天地一片朗澈,仿佛被彻底涤荡重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环顾湖畔,偌大的草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空旷寂寥。盘羊、岩羊那峭壁间的精灵已无踪影,连那抹熟悉的火红亦不知所终。或许,那灵慧的狐狸也感到了风暴后的岑寂?它定是循着盘羊、岩羊的足迹,悄然隐入更深的山褶或草甸腹地,去守护、迎接新生命的初啼。 唯有鼠兔与旱獭,这些微小而坚韧的土著,依然在湿润的草地上穿梭忙碌。它们抖落皮毛上的新雪碎屑,乌亮的眼睛警惕又勤勉地扫视着劫后重生的家园——它们是荒原心跳最固执的基石。</p> <p class="ql-block">  正凝望间,生命的潮水打破了这片刻的岑寂。 远处湖畔蜿蜒的小路上,转场的牧歌已然唱响! 羊群与牛群汇成流动的云霞,在牧人悠长而略带沙哑的吆喝声中,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哈拉湖深处移动。羊只簇拥如云,牛群沉稳如山,它们庞大的身躯搅动着清新的空气,低沉的哞叫与清脆的铜铃声交织成高原最浑厚的晨曲。牧人挥舞着乌尔朵(抛石器),身影在逆光中勾勒出剪影,指挥着这支沉默而浩荡的队伍,蹄声杂沓,踏碎了草尖的露珠,也踏醒了湖畔沉睡的生机。这生命的迁徙,正庄严地填补着风暴留下的空旷画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静立水畔,脚下是湖水肆虐后退却的痕迹,水下,“湖”字的轮廓在清澈的波光里若隐若现,如同一个被湖水保管又即将归还的秘密。昨夜的惊涛骇浪,今朝的圣洁晴峰,旷野的短暂寂寥,牧群浩荡的生机——哈拉湖以它瞬息万变的面目,无言地昭示着自然的伟力与无常的韵律。它无需迎合任何期待,无论是丰饶还是岑寂,都是它真实呼吸的篇章。当旱獭立起身,小小的影子被朝阳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拉得很长,当牧人的呼哨再次掠过湖面,卷起微澜,我恍然了悟:我们风尘仆仆的追寻,不过是在这永恒的湖山面前,确认自身的存在,并领受它给予的——无论是一捧凛冽的碎雪,一声牧歌的苍凉,还是一瞥转场生灵眼中映照的、同样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永恒,就在这无常的褶皱里,平静地呼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