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魂颂》（原创散文诗）

欧也

[宏大叙事壮阔史诗] 欧阳贞冰 | 楚魂颂（原创散文诗） 楚魂颂 楚国八百年，是一部荆蛮部族裂土称霸的壮阔史诗。从熊绎受封子爵时的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到春秋时的熊通僭越称王，逐鹿中原；从庄王问鼎周疆，邲之战大败晋师，青铜礼器与巫风傩舞共筑绚烂楚文化，到战国时的疆域横跨江淮，却因旧贵族的掣肘，吴起变法夭折；从怀王困死咸阳后的郢都东迁，到王翦破寿春，火焰吞没曾照耀南中国的编钟巨鼎……其兴也勃焉，依江汉沃土兼收华夏蛮夷，凭灿烂文化雄踞世界文明之巅；其亡也忽焉，守旧制而拒革新，纵有广袤疆域终成强秦腹中之餐。 ---- 题记 1 荆山的石缝里，钻出第一缕楚火。 它带着南方草木的潮气，舔舐着熊绎粗糙的手掌。 没有周王室的礼乐雅乐，只有山风穿过荆棘的呼啸；没有中原的青铜礼器，只有陶釜里煮着的野菜，混合着族人粗哑的歌谣----“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这歌声早已不是抱怨，而是把苦难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化作了一团开辟土地的勇气和力气！ 熊绎手捧苞茅，走向洛邑。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荆楚的泥土上；他走得很沉，一步一步走向周天子的祭祀场。他身后跟着的族人，把“楚”字刻在树干上，刻在岩石上，刻在每一片被镰刀割过的草地上。 那不是简单的符号啊！ 那是活着的念想---- 我们是楚！ 我们是荆山的孩子！ 我们是江汉的儿女！ 哪怕被叫做“蛮夷”，我们也要在这片土地上，长出自己的根！ 谁能想到，这第一缕楚火后来烧遍了江汉平原？它既不是秦人的烈阳，也不是晋人的寒霜，而是南方的星火。它带着草木的温柔，也带着岩石的倔强。那火里，藏着楚国最初的魂---- 我们不向命运低头！ 我们不向强权弯腰！ 我们只向土地要生存！ 我们只向天地要尊严！ 2 江汉的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 它漫过新垦的田垄，也漫过楚武王手里的青铜剑。 剑身上刻着的云纹，不是中原的龙，而是南方的云；剑柄上缠绕着的“王”字不是周天子的册封，而是楚武王自己刻上的----“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一句话，像江汉的潮，撞碎了周王室森严的等级秩序。 郢都的城开始砌墙，开始垒垛。 它用的是江汉的土江汉的水。 它用的是楚人的血楚人的汗。 围城里面，工匠们开始铸造青铜大鼎。大鼎耳上不是中原的饕餮，而是楚地的凤鸟。凤鸟的色彩瑰丽绚烂，它的翅膀如同火焰般升腾流动，它的爪和喙雄健锐利。它成了美的化身，它成了力量的化身，它成了对世俗超越的化身。凤鸟展翅欲飞，仿佛要驮着楚国，飞向比远更远的远方。 孙叔敖站在芍陂的堤坝上，看着水流灌溉农田。他知道，楚国的强，不只是靠剑，还要靠田；不只是靠王，还要靠百姓的粮。 江汉的潮，拍打着楚国的疆界。 楚文王的军队征服了申国和息国，把南阳盆地装进了楚国的版图。 楚成王的使者，带着楚国的丝绸，开始前往中原与诸侯会盟。 此时的楚，不再是荆山角落里的小邦。 此时的楚，已是江汉平原上的霸主。 它是青铜剑上的寒光！ 它是稻田里的金黄！ 它是南方大地上最响亮的名字最霸气的王！ 江汉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楚人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 我们的王，不是别人封的！ 我们的国，不是别人给的！ 我们的疆土，是靠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3 郢都的宫殿里，编钟的声浪荡开，撞在云梦泽的水波上，又弹回来，裹着荷花的香气，飘向黄河，飘向远方。 楚庄王端坐在高大的宝座上。 他穿着凤鸟刺绣的朝服，霸气侧漏！ 霸气侧漏的他刚从邲之战的战场上凯旋，晋军的旗帜还在他的大殿中！作为战利品，晋军之旗在提醒所有人---- 楚国，现在是中原大地的王！ 楚人，现在是中原上空的鹰！ 使者从洛邑来。 带着周天子的问候，也带着警惕。 楚庄王开口就问：“鼎之大小轻重何如？” 仅此一句，就像编钟的重音，震得使者脸色发白。 他知道，庄王不是真的要鼎。 他明白，庄王是在问---- 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周天子，还是我楚国？！ 云梦泽的荷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楚庄王的霸业如同编钟的余音，在春秋的历史里回荡。 楚庄王说：“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这句话，就像在沉默中蓄力已久的楚地之竹，一旦爆发，便直插云霄！ 楚庄王重用孙叔敖，改革内政。 楚庄王尊重文人，让楚辞的雏形开始流传在郢都的街头巷尾。 编钟越奏越响，越奏越盛。 楚国的疆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北至黄河，南达洞庭，西抵巴蜀，东接吴越。 那响声里，藏着楚国的豪情： 我们不只是南方的强国，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那响声里，藏着楚人的骄傲： 我们不只是军事的胜利者，我们还要做文化的引领者！ 那一刻，云梦泽的水，倒映出了编钟的影子。 那一刻，云梦泽的水，也倒映出了楚国最辉煌的模样。 4 吴起带着他的法令来到郢都时，楚国的旧贵族正在宴饮。丝竹之声，盖过了百姓的疾苦声。 楚悼王站在宫殿的台阶上，静静地。 静静地楚悼王看着吴起，像看着一根锋利的剑。 他知道，自己要用这把剑削去楚国的赘肉！ 他清楚，自己要用这把剑刺向旧贵族的心脏！ “封君之子孙三世而收爵禄”！ 法令一出，郢都的空气都凝固了。 旧贵族们握紧了拳头，他们的爵位、土地、财富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要被收回，怎能甘心？ 吴起不管这些。 他只管裁掉冗官，把节省的财富用来养兵！ 他只管查办贪官污吏，把清正廉洁的人才提拔！ 他只管迁徙贵族，把他们迁至边疆去开发新的土地！ 楚国的军队重新焕发生机。 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大秦。 每一场胜利，都证明着变法的成效。但吴起的剑，也刺疼了旧贵族的心。楚悼王去世那天，贵族们带着兵器冲进了宫殿。吴起扑在悼王的尸体上，箭雨同时射中了他们两个人。变法的剑，最终也刺穿了变法者自己。 吴起死了，变法败了。 但吴起的剑，在楚国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深痕！这道深痕里藏着楚国的遗憾：如果能再坚持几年，如果旧贵族能少些私心，如果楚国有更多像吴起这样的人，或许，楚国的命运会不一样！但历史没有如果，只有剑拔弩张的现实，只有一段无法回头的路…… 5 云梦泽的荷花开得比往年更艳，像楚国人的笑脸，也像楚国人的诗篇。 屈原穿着兰草做的衣裳，戴着荷花做的帽子，行走在泽畔水边。他的嘴里，吟着“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每一句，都像云梦泽的水，清澈又浪漫。 郢都的手工业作坊里，工匠们正在给漆器上色： 他们用朱砂涂出凤凰的羽毛。 他们用石青画出云梦的云彩。 他们用金粉勾勒出龙的鳞片。 那些“崇凤尚赤”的精美漆器，不是中原的庄重，是楚地的灵动，是凤凰展翅，是龙游浅水，是楚人对于美好生活追求的无边想象！ 青铜尊盘摆在宫殿里，尊的透空附饰薄如蝉翼，却能承受住鼎的重量；盘的纹饰，繁复如云梦的草木，却没有一丝杂乱。工匠们说，这是楚人的手艺，也是楚人的魂---- 既要精致，也要坚韧。 既要浪漫，也要实用。 云梦泽的风，吹过楚国的每一寸土地。风里有稻花的香，也有编钟的响；有屈原的诗，也有漆器的光。 此时的楚国，是文化的巨人！ 此时的楚国，是艺术的天堂！ 此时的楚国，是南方大地上最瑰丽的画卷！ 6 带着秦国的盟约，张仪来到郢都。 带着纵横家的三寸不烂之舌，张仪来说怀王。 张仪说，只要楚国与齐国断交，秦国就割让商於之地六百里。 天真的怀王信了。 他太想夺回汉中郡了！ 他太想让楚国重新强大了！ 他太想做一个有作为的王了！ 浪漫的怀王没看见张仪眼里的狡黠，也没听见屈原的劝阻。 于是，楚国与齐国断交了。 于是，怀王派使者去秦国要地。 张仪却说：“我只说割六里地，哪来的六百里？” 张仪的话就像一把刀，一下子就刺穿了怀王的幻想。怀王怒了，失去理智的怀王立马攻打秦国，却在丹阳、蓝田之战中连连败北。 数十万楚军战死！ 汉中郡彻底丢失！ 楚国的西部屏障，没了！ 屈原站在汨罗江边，看着楚国的军队节节败退，看着怀王在秦、齐之间反复摇摆，他的心像被江水泡着，又冷又疼。又冷又疼的屈原提笔写下“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他哪里是为自己啊，他是在为楚国的百姓，他是在为楚国的未来。 公元前299年，怀王应邀赴秦会盟，一去不返。 再一次轻信的怀王被秦扣留，最终客死异乡。 消息传回楚国，百姓们哭了，汨罗江的水，也变得浑浊。 那一刻，人们发现，怀王悔恨的泪，不是一个人的泪，他的泪和百姓的泪合成了楚国的泪。那泪里，藏着楚国的悲剧： 轻信，会毁掉一个王！ 短视，会毁掉一个国！ 7 那一天，白起的铁骑踏过江汉平原时，郢都的百姓正在田里收割稻谷。他们看见远处的烟尘，听见战马的嘶鸣，才知道秦国的军队来了。 秦军铁骑所向，郢都城破人亡。 白起站在郢都的城墙上，看着火光中的城市，他知道，楚国的心脏被他刺穿了。 而坐在逃亡车上的楚顷襄王，看着身后的郢都越来越远，他的眼里没有泪，只有麻木。他明白，楚国的鼎盛时期过去了，郢都的落日就是楚国的落日，它再也不会升起了。 迁都！迁都！ 从郢都迁往陈城，从陈城迁往寿春。 每一次迁都，都意味着楚国的疆域在缩水！ 每一次迁都，都意味着楚人的尊严在丢失！ 8 汨罗江畔的屈原，披头散发。 披头散发的屈原，心有不甘。 屈原得知，楚国的军队正在节节败退，寿春的城门已被秦军攻破。 屈原清楚，楚国就要亡了，自己绝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苟且偷生！ 江边的渔父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楚国亡了，你还能远走他国，干嘛非要留在这里？” 屈原回答：“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我是楚国人，我的根在楚国，我的魂在楚国，楚国亡了，我要跟着楚国走！” 五月初五那天，屈原抱着一块石头跳进了汨罗江。江水很凉，却洗不掉他的忠贞；江水很深，却埋不住他的诗行。百姓们划着船往江里扔粽子，怕鱼虾吃了他的身体；百姓们敲着鼓喊着他的名字，怕他在江里孤单。 汨罗江的水流了2000多年，也把屈原的诗流到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 汨罗江的浪拍打了2000多年，它的每一次拍打都像在唱：屈原没有死，楚国没有亡，他们的魂，在诗里，在歌里，在每一个热爱家国的人心里！ （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