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孙过庭章草《佛遗教经》随笔

老道

临帖习作

临孙过庭章草《佛遗教经》随笔

摊开泛着古意的宣纸，饱蘸浓墨的笔毫轻颤着落下，与孙过庭章草《佛遗教经》的邂逅，于我而言，是一场穿越时空的艺术共振。

写“汝等比丘，于我灭后”时，我似能触摸到孙过庭笔下那若隐若现的隶意余韵。“汝”字起笔藏锋，如春蚕吐丝般含蓄，横画末端微微上扬，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波磔，像暗夜里悄然闪烁的星子，是隶意与章草的温柔私语；“等”字竖画以中锋行笔，力道灌注笔尖，似要凿穿纸张，立起孙草筋骨分明的脊梁。“于”“我”二字的使转，我刻意放缓速度，感受笔锋在纸上游走的轨迹，墨痕若溪水蜿蜒，连贯却不流俗，精准复刻着孙过庭“笔意古雅又灵动跳脱”的独特节奏。

临至“当谨守护汝等心念”，“谨”字长撇成了难题。我盯着范本，孙过庭笔下那捺脚“一波三折”的夸张韵致，如舞者裙摆翻飞。我调整笔锋角度，重按后迅速提笔出锋，墨色由浓转淡，撇画末端的波磔如惊鸿掠水，既有隶书的古朴厚重，又含章草的灵动飞扬，“谨护”二字似在笔下悄然立起，规整又不失意趣。“念”字点画，我不再生硬地刻意牵连，而是专注于笔势的内在呼应，一点落下，后续笔画如受牵引，自然生发，点画间顾盼有情，仿若能听到它们轻声交谈。

结构布局时，我牢牢把握孙过庭章草“疏密相生、因字立形且带隶意舒展”的精髓。“汝等比丘，于我灭后”一行，让“汝”“等”收敛如含苞花蕾，“于”“我”则舒展似初绽花瓣，横势隶意悄悄晕染，疏密之间，是古雅与灵动的协奏；“当谨守护汝等心念”里，“当”“谨”紧束如虬结老根，“守”“护”欹侧若临风兰草，波磔时隐时现，似有禅意流转。“心”“念”二字，我借鉴孙过庭“重字求变”的妙法，让“心”字波磔圆润如满月，“念”字波磔劲挺似寒竹，细微差别里，藏着孙草“同字不同貌，字字皆生机”的艺术哲思。

墨法运用上，我力求“浓淡相宜，墨韵生情”。“汝等比丘，于我灭后”用浓墨，墨色厚重如古砚沉积的包浆，在纸上晕出沉静的晕染，似孙草“古朴处见精神”；“当谨守护汝等心念”换淡墨，墨色轻浅若晨雾，笔尖掠过，留下灵动的痕迹，恰是孙草“逸趣在轻淡中流露”；“如对净戒者”尝试涨墨与枯笔，涨墨处如墨云汇聚，枯笔处似蛛丝牵丝，自然又富有变化，与孙过庭“墨法天成，不事雕琢”的境界悄然契合。

临习中，我总觉自己在与千年前的孙过庭对话。他将隶书的规整与今草的灵动，在章草里编织成网，我便循着这张网，触摸他笔下的隶意筋骨，捕捉他使转间的文墨禅心。每一个笔画的起落，每一处结构的疏密，每一丝墨色的浓淡，都在复刻他的艺术基因，也在唤醒我对书法、对禅意的独特感悟——书法如禅，在一笔一画的修行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此刻，笔尖仍在纸上摩挲，墨香萦绕鼻尖。我深知，临习孙过庭章草的路还很长，可这一笔一墨间的探索，这与古贤艺术灵魂的碰撞，已让我沉醉。我愿在这临习的长途中，继续追寻，让孙草的古雅与我的情思，在宣纸上织就更多独特的艺术星光。

孙过庭的《佛遗教经》虽有章草元素，但一般被认为是小草书法作品。其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 笔法

◦ 圆转为主，方折为辅：线条以圆笔中锋为主，行笔如“锥画沙”，圆融中见骨力，提按顿挫间形成微妙的节奏感。在圆转基调中，偶露方折，以方破圆，增强字势的刚健感。

◦ 起收沉稳，动作丰富：先逆锋起笔，再按压、蓄力、衄挫、调锋，以中锋书写，笔画遒润多姿，起、收沉着稳健，线条中截部分也有轻重、粗细变化，用笔动作丰富多样。

◦ 欹侧取势，险中求稳：字形多左低右高，通过字内空间的疏密对比与点画的呼应，化解重心偏移的危机感，形成“似欹反正”的视觉效果。

• 结字

◦ 舒展欹侧，收放自如：结字舒展欹侧，布白匀称，左右结构有高低对比，上下之间收放自如，体现出大师级的审美情趣。

◦ 因字赋形，重心平稳：字形大小随笔画多寡变化，通过重心调整保持平衡，在灵动中守稳劲。

• 章法

◦ 行轴线摆动，气韵流动：整体章法看似纵列齐整，实则单字轴线随势摆动，形成“行气”的流动感，如乐章中的强弱起伏。

◦ 字组连断，笔断意连：字间连笔与断笔交替，形成“笔断意连”的气韵。

• 墨色：作品中枯笔飞白与浓墨重笔交替出现，既体现草书的速度感，又隐喻佛教“诸行无常”的哲学，墨色变化成为禅理的视觉化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