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城——我逐梦文学的摇篮

郑忠辅(高山流水)

<p class="ql-block">  作 者 郑忠辅</p><p class="ql-block"> 美篇号 19327929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长春,北国春城,我逐梦文学的摇篮。是她,轻轻摇动了我最初的文学梦想,在她温暖的臂弯里,我懵懂的文字得以破土、萌芽、生枝、开叶。也是她,在我漫长的追梦路上,又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浸润着青春热血与文学芬芳的美好印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初叩春城:处女作的诞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走进春城的怀抱,是在半个世纪前。那时,我是一名从科右前旗最偏远的乡村里走出来的天津知青,在乌兰浩特柴油机厂当工人。机声轰鸣的车间里,师傅们那专注的神情、流淌的汗珠以及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无时无刻不撞击着我年轻的心房。一个炽热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我要把这片火热的生活写进我的文学作品里!想干就干,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二十岁出头的我,在单身宿舍的床铺上,点灯熬油,笔耕不辍。日复一日,竟真的孕育出一个独幕话剧——《报捷之前》!</p><p class="ql-block"> 我怀揣着这份滚烫的“心血”,冒冒失失地闯进了科右前旗文化馆,将它交给了时任专职创作员的张琦老师。日子如水般流过,我几乎已将此事淡忘。突然,喜讯如春雷炸响:张琦老师通知我: 《报捷之前》被《吉林文艺》选中了!即刻赴长春改稿!</p><p class="ql-block"> 巨大的惊喜与兴奋让我彻夜难眠!车间领导得知消息,拍手称快:“好小子,你给咱厂、给咱前旗争光了!”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期许,我踏上了通往梦想之城的旅途。然而,春城的满目青翠,我来不及品赏,便一头扎进了《吉林文艺》编辑部。</p><p class="ql-block"> 接待我的是戏曲编辑李老师。他身材高大,面容敦厚,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上衣口袋里醒目地别着两支钢笔,是典型的文人模样。李老师沉静少言,每日必到我的宿舍兼工作室,拿起厚厚的修改稿细细审读,留下精准的批注便悄然离去。我的案头上,稿纸越摞越高,两毛钱一包的“蝴蝶”香烟,从开始时的一包两包,竟变成了一条两条;烟灰缸里的烟蒂,也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我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缚在桌前,日复一日,心无旁骛,只在《报捷之前》的世界里打转。偶有思绪凝滞、疲惫不堪,我才站起身,推开窗,望一眼辽远的天空与流云,瞥一眼楼下川流不息的车马与行人,让那片刻的清风拂过滚烫的额头,带走一丝倦意……</p><p class="ql-block"> 半月时光倏忽而过。一个清晨,阳光刚洒满房间,李老师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门口:“小郑,稿子终审通过了!”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将我淹没,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谢谢老师!谢谢老师!”那是一个清爽干净的年代,编辑与作者之间,流淌的只有纯粹的学问与对文字的赤诚,没有任何其他。就这样,我带着处女作即将问世的狂喜,告别了李老师,也告别了这座尚未细看的城市,回到了乌兰浩特轰鸣的车间。不久,《报捷之前》赫然刊登在《吉林文艺》上!消息传来,科右前旗文艺界为之震动,柴油机厂一片沸腾,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工人,竟在一夜之间成了小城的“名人”。我心中充满了对春城的感恩——是的,正是这座美丽的北国春城,以她温厚的怀抱,托起了我文学生命的初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再进福地:恩师点亮了航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我第二次踏足春城,已是1977年的秋天。科右前旗文化局主编的短篇小说集《花开千里》将由吉林省人民出版社出版,我的小说《师傅》有幸入选。更大的惊喜是,我居然被邀请加入这部书稿的“修订小组”!对一个初涉文坛的写作者而言,这无疑是莫大的荣耀与激励。</p><p class="ql-block"> 秋日的春城,天高云淡,气候宜人。在张琦老师带领下,我们一行径直住进了吉林省出版局。负责接待的是责任编辑刘明涛老师。初次见面,颇感意外:他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四方脸膛,一身褪色的旧军装,一顶同样褪色的旧军帽,军人气质扑面而来,实在难以将他与想象中儒雅的出版社编辑联系起来。然而,人不可貌相。刘老师虽保持着军人的干练,但在编辑岗位上,却是一位极致严谨、学识渊博的文人。他每每端坐案前审阅稿件,指间总夹着一支袅袅升腾的香烟,眉宇间那端庄的“川”字仿佛刀刻斧凿,氤氲的烟雾缭绕着他全神贯注的身影……那份沉静,那份投入,那份一丝不苟的严谨,无不令我肃然起敬。他可能一个上午都沉默不语,也可能在某个夜晚,因一篇稿子与我们激烈讨论直至深夜;一段精彩的文字能让他眉飞色舞,像个孩子般雀跃;而一处微瑕,也能惹得他旁征博引,犀利剖析。正是他这种近乎苛刻的敬业精神和深厚的文学素养,让我在他的身边获益匪浅。当《花开千里》修订工作圆满完成,我们即将告别春城的前夜,刘老师紧紧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小郑,努力!文学梦千万不能丢!你有潜力,你能走得更远!”</p><p class="ql-block"> 这饱含期许的叮咛,如同暗夜里点亮的航灯。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笔耕不辍,没有辜负老师的期盼,相继创作了《夕照正明》、《胸怀》、《老全顺和他的徒弟》、《苦恼》、《心愿》等作品。其中,《夕照正明》入选《吉林省建国三十周年短篇小说选》,《苦恼》亮相《中国首届微型文学编辑大展》,《心愿》更摘得“全国秘书同题征文比赛”一等奖的桂冠。如果说,北国春城是我文学之梦最初栖息的摇篮,那么,刘明涛老师,就是那位默默摇动摇篮、无私倾注心血、成就我文学梦想的恩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三遇机缘:巨匠照耀的瞬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城啊春城,你不仅是我逐梦的摇篮,更是我文学路上的福地!你给予我的厚爱,几近令人嫉妒。 </p><p class="ql-block"> 1979年深秋,应我的恩师刘明涛先生之邀,我第三次奔赴长春,为即将出版的小说集《胸怀》做最后的文字修订。未曾想,此行竟让我得以邂逅了吉林省著名的乡土作家丁仁堂和当时红遍全国的大作家——浩然!</p><p class="ql-block"> 丁仁堂老师,吉林德惠人,贫苦农民的儿子。24岁发表处女作《春夜》,26岁时《嫩江风雪》便得到茅盾先生嘉许,从此佳作迭出。及至他的“嫩江三部曲”首部《渔》问世,他早已成为我仰望的偶像。记得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我们正在房间讨论稿件,一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这个人,人高马大,身体健硕,浓眉大眼,笑声爽朗:“大家好!我叫丁仁堂!”“丁老师!”我们几个年轻人同时惊呼起来!那一晚,丁老师这位典型的黑土地上的汉子,对文学的独到见解,对写作的质朴经验,以及他的随性、开朗、快人快语,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尤其是他那句朴实无华却蕴含真谛的话:“别叫我老师,叫我农民就行,叫我渔民也行!”这不仅是谦逊,更是文学创作的箴言——你要书写什么,就必须先成为什么,扎根于那片土地,呼吸那方空气。</p><p class="ql-block"> 我与丁老师的相遇虽短暂,他的音容笑貌却长留心间。正当我们翘首期盼“嫩江三部曲”的《船》与《网》问世时,晴天霹雳传来——丁老师倒在了“吉林省业余文艺创作经验交流会”的讲台上,年仅五十岁!那一刻,锥心的痛楚令我泪眼婆娑:再也听不到丁老师聊聊写小说的那些事儿了……</p><p class="ql-block"> 遇见浩然老师,则是在完成《胸怀》修订工作的那一天。我在楼道里偶然遇到我们楼层的服务员,她兴奋地告诉我:写《艳阳天》、《金光大道》的大作家浩然带着小儿子来了,就住在你们隔壁!巨大的惊喜让我们几个文艺青年按捺不住激动,晚饭后,我怀揣着朝圣般的心情,紧张又忐忑地敲响了浩然老师的房门。</p><p class="ql-block"> 浩然老师热情地将我们迎入,一一递上热茶。我这才得以细细端详这位文坛巨匠:他中等身材,略显清瘦文弱,穿着整洁的浅灰色制服,花白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肤色白净,双目炯炯有神,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一派大家风范。得知我们是来自白城地区的业余作者,浩然老师亲切地说:“当年,我也是利用业余时间搞创作。在农村,就写农村;当农民,就写农民。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这句话如醍醐灌顶,更让我心头一震的是:浩然老师与丁仁堂老师的话何其相似!两位文学巨匠的生命体验,竟如此朴素而深刻地指向了同一个源头——生活,文学唯一的沃土。这珍贵的教诲,成为我受用终生的创作圭臬,至今砥砺践行。我们本欲继续请教像《金光大道》这样的鸿篇巨制是如何诞生的,但见老师年幼的孩子已有困意,只得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别。</p><p class="ql-block"> 北国春城,我的幸运之城!能在这里遇见丁仁堂老师和浩然老师,是我文学生涯中闪耀着金光的璀璨时刻。尽管相聚短暂,但这机缘,已足以令同时代的无数文学青年艳羡不已。若说有什么遗憾,那唯一的遗憾便是: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未能与两位文学巨匠留下一张珍贵的合影,让那瞬间的荣光凝固成永恒的画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尾声:摇篮的回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从1979年告别长春的怀抱,时光已悄然滑过了46个春秋。岁月悠悠,我对北国春城——我文学摇篮的思念,从未有过一刻停歇。吉林省出版局那座承载着我文学梦想的大厦,如今是否雄伟依然?南湖公园浩瀚的莲叶与映日荷花,如今又是何等的盛大?斯大林大街上那座庄严肃穆的苏军烈士纪念塔是否依然巍峨矗立?……这些美丽的地方,在我三赴春城、埋头于方格稿纸间的日子里,竟都成了擦肩而过的风景。如今,年逾古稀的我,回望来路,文学梦想的种子已然在岁月里生根开花。春城给予我的一切——那机遇,那恩情,那巨匠身影的照耀——早已融入血脉,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我已再无遗憾。北国春城,你永远是我灵魂深处最温柔的摇篮,至今你还在摇动着我对文学永恒的眷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