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讲台博弈（19）

陈兵

　　暑假前夕，李想和孔凡生结束了太原太铁一中的英语培训回到了定阳。

一块考进学校的吴启明参加了高考，分数已达录取线，上大学板上钉钉了，他激动地写了热情洋溢的告别感谢信，在学校广播站播出。他感谢在定阳铁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得到学校和老师们的支持帮助，边教学边复习，终于如愿以偿。李想、孔凡生向他表示祝贺，这样考进学校的三位新教师，不到半年就有一位要分别了，吴启明有了更光辉灿烂的未来。半年之前吴启明还只是一个养路工，他也时刻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当派性恶风刮得李想的领工区办事员的地位摇摇欲坠，李想又拒绝诬陷他人，面临撤职的境地时，吴启明受人指使，写出批判文章攻击李想，目的就是想取代李想的干部岗位。怎奈他的背景不硬，父亲只是一蹬三轮的车夫，而取代李想职位的是与吴启明同工区的县政府官员之子，按才能这位官二代能力大不如李想，与吴启明也差得很远，可有个好爸爸，吴启明望尘莫及。幸亏遇上了招考老师的机会，请求与李想共同复习，李想本着“弃前嫌德抱怨”的处事之道，宽宏大量，与吴启明互相帮助考上了教师。吴启明幸运地改变了地位，又得利于学校的文化氛围和条件，迈进了大学校门，考入了山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山西教师进修学院任教，从原来的养路工一跃成为了大学教师，完成了人生再次的提升。他的历程证明了人生的曲折与机遇共存，加上自己的努力，会创造出生命的辉煌。

离新学年开学还有一些时间，这时李想的妻子杨晨露已怀孕几个月了，不过倒有个好事发生了。小杨住的单身宿舍另两位铁路电力工区的女工调离了定阳，这间房子空出来了，她叫李想赶紧搬进来，又去跟铁路房管部门请求，理由是他们两个原北京知青，老家都不在此地，没亲人，无依无靠，而且女方又怀了几个月的孩子，结婚半年多了还没住房，请将这间宿舍分配给他们。房管部门了解他们的困难，默许他们暂时居住。不过几个月后这片单身宿舍全改为家属宿舍了，李想夫妻也名正言顺住下来，至此才有了正式住房。

住房是有了，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房子吧。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平房，砖头铺地，室内墙角有老鼠洞，经常有老鼠出没，堵了鼠洞，过些日子又被罪恶的老鼠挖开，下了鼠药，又出现床下时而发现老鼠的尸体，散发着异味。这是1958年大跃进时期建的房子，名为“红专宿舍”，那个“专”有人以为是“砖头”的砖，其实这房子除地基外，墙均为是土坯垒砌，有些年代了，室外下水已不通畅，大雨后地面积水只得放上砖头踩着、穿高腰雨鞋小心翼翼走路。院内有一露天自来水管供给几十户人家用水，蹲坑厕所在院外几十米的地方。当时人们的生活清贫拮据，日子过得紧巴巴、穷兮兮的，有间这样的住房就已经不错了。孔凡生也分到了这样一间住房，交回了暂借他妻子单位的房子。倒是这房子的位置与上班的学校近在咫尺，走着几分钟即可到达。这也是县城小地方的优势，生活节奏慢，时间较充裕。

开学了，李想担任新招的三个初一班的英语课教学。这三班分别是初32、33、34班。这个学校排班号与李想上中学时按年编班号不同，是以初高中各已毕业的班接着排，就是说初32班以前，这个学校的初中已毕业了31个班。这三个班的班主任分别是语文老师甑荣、牛爱花和郝玉莲，前两位李想很熟悉，在语文组时打过交道，她们两位上学年带的初三班已毕业了，这次又从初一带起。第三位是新调进来的，是学校体育闫老师的妻子。李想要教好英语课与三位班主任老师配合很重要。

学校新成立了外语组，朱福来老师自然成为组长，包括李想、孔凡生还有代教小王。孔凡生教初二年级，小王教初三年级，朱福来教高中，外语组的架子基本搭起来了，开启了定阳铁中有史以来全面开设外语教学课的先河，这也算是这座县城企业中学历史上值得记载的重要事情吧。

这时中央广播电视大学理工科专业又新开了一届，其中的英语课自然也是从头开始，教材与课程与上届相同。李想和孔凡生跟着上届的英语课程已学了一学期了，确实掌握了许多英语知识，但要学完整个教材还需一年，他们决定继续跟着学，这对教学用处极大。同时他们还决定跟着新一届理工科的英语重新学。因为上一届是在太原偶然发现跟学的，没有注册不能参加考试，取不到结业证明。这次到县教育局联系取得了注册，每学期参加考试取得学分，待教材全部学完经考试合格，取得全部学分后可获得理工科的英语单科结业证书，也好证实他们的英语水平，但不算学历。不过这点他俩暂不考虑，先把英语全貌掌握，首先搞好教学。而且李想听说电大有计划开设文科课程，这是他的强项，以后取得大学学历还是有望实现的。他有雄心勃勃的自学规划，下决心做社会的强者。

要正式登台上课了，李想事先做了准备，让学校木工制作了一个能在黑板上画四道线的尺子，这是看了太铁一中朱老师使用过的尺子受到的启发。还写了教学过程的教案，信心满满要在讲台上博弈一番。

第一堂课是在32班进行。这个班里有两位学生是本校重要员工之女。一个是教导主任颜强的女儿颜霞，长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挺可爱，与他爸爸一样的白皙皮肤，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另一个叫曾琳，是数学教研组长尹老师的女儿，这姑娘细眼淡眉，高的个子，遗传了她妈的身高。这两位学生跟着李想学英语一直到初三，给李想长了脸。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李想夹着教案，拿着尺子，随着上课的铃声，从容地迈上讲台。他看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天真可爱活泼。他想起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被称为“祖国的花朵”，因为自己是共和国成立后诞生的第一代人，肩负着国家将来的命运，充满了幻想。当时他的理想很浪漫，在初一时学校组织谈自己的第三层思想的活动中，让学生暴露灵魂深处的想法，意思是让学生不要只想“成名成家”，要做普通劳动者，怎奈这个学校的大部分学生不是出身政府、军队的高官或是社会名流的家庭，至少也是干部子女，暴露出来的思想几乎没有将来想做工人农民的，而学校开展这个活动也是针对学生们的家庭出身及思想观念进行教育的。李想暴露的思想就是想将来做个宇航员去遨游太空，因为他从小就对天文感兴趣，结果叫同学们当了笑料，认为是异想天开。小孩子的思想是单纯的，学校既然要求暴露真实思想，李想就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当然社会的形势没能让李想实现理想，如今却当了“孩子王”，不过培养下一代去实现理想，也是光荣的责任。

班长见老师登上了讲台，喊了声：“起立！”，学生们站起，李想示意先别坐下，说以后上英语课师生要用英语互相致礼，如是上午课，班长要用英语喊：“Stand up!”大家起立，老师要用英语回礼：“Good morning students!”(学生们上午好），学生们用英语答：“Good morning teacher!”（老师上午好）后坐下。如是下午课，班长用英语喊起立后，老师致礼学生：“Good afternoon students!”(学生们下午好），学生回答：“Good afternoon teacher!”。学生们听了很觉有趣，李想带学生们练了几遍，说得熟练后叫大家坐下，以后每堂课都如此程序，很快就习惯了。

李想开始讲课，学生们都首次接触外语，感到稀奇，不管是否真想学，还能用心听，课堂很安静有秩序，李想心里很高兴。他先把学习英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讲了后，用尺子在黑板上画出四道横线，在上面按英语字母的写法写了个大写的“A”和小写的“a”。他不想先读这个字母，想叫学生先读，因为这个字母在生活中用得太广泛了，很多人都知道它的英文读音。他这样做是为启发学生的思维和兴趣。于是他问：“那位同学知道它的读法？”学生们七嘴八舌读起来，果然基本都读对了，发出了相当于汉语拼音“ei”音。李想挺高兴，正准备自己带学生读几遍，突然下边有一怪声发出“啊—”，大家哄堂大笑。李想一看是坐在后面的一个男生喊出来的，一看讲桌上按座位写的学生名单，此学生叫“崔永江”。看来他不是不会发这个字母的英文音，而是故意惹大家笑，有捣蛋之意。李想心里很生气，这样故意调皮捣蛋的学生严重影响课堂纪律，他大声问：“崔永江，你为什么这样读音？”崔永江玩世不恭地说：“我还以为是汉语拼音哪！”这不就是纯粹捣乱吗？不过李想很快平静下来，心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能叫个别学生影响全班上课。边对全班学生说：“不过崔永江倒是提醒了我，大家学英语时，字母与汉语拼音的模样很相似，别读的混淆了，虽然崔永江可能知道这个字母的英语读音，但提醒了老师教英语时注意与汉语拼音的区别，感谢崔永江！”。再看崔永江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他本想搞个恶作剧，却被老师夸赞了，没想到。

这是第一天上英语课的小插曲，李想巧妙化解了，教学接着继续进行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