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到自己办公室邵伟昆没有即刻与殷煜办理工作交接。对于老同学好朋友的殷煜是怎么回事他没有仔细去想，他觉得他要去先办另一件事。他打开电话，努力控制着自己拨通了一个号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然是八月的酷暑季节，中心广场上仍然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邵伟昆走下公共汽车时一眼就看见了庞清谈。庞清谈笑吟吟地走过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邵伟昆的双手就抓在了他的领子上。有人围过来。庞清谈怔了一下，但即刻恢复过来，脸上仍笑吟吟地把他拉到他的汽车旁，用一只手打开车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能够约我见面，我真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还没有听我说什么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不仅仅是一个无赖，你还是个混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仅你这样说，许多人都这样说。可我还是想多听到一些。我们上车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邵伟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松开手的，不知道是怎样坐上他的车的，可他那样子却仍然像一个赌气的孩子。庞清谈按向骂驶台前一个绿色按扭，一支燃着的香烟弹出来。他把它递给邵伟昆，邵伟昆没有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这个城市里，还没有人敢对我这样，在大庭广众面前。”庞清谈忽然有些恶狠狠地小声说。“当然，这些对你却是个例外。”庞清谈把烟插进自己嘴里，驾车驶离广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俩坐在车里，开始默默无语。汽车里的空调很舒适。</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给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庞清谈打破了沉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不再被金所长信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这偏偏都是因为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庞请谈在反视镜里发现邵伟昆说这话时胸脯一下鼓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都和金所长说了我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庞清谈想了想，做出回忆的样子。“我说你能干，我说我仰慕你。我说我身边要有你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宁愿再不聘用任何人。我说你是我们行业中奇才中的奇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难道这不是别有用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要看怎么理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扭头看他。他的表情平平淡淡。他想刺激他，除了装模作样外他还挺傲慢。庞清谈真的是不严肃，这不仅让他感到愤怒，而且还让他感到厌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你怎么理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庞清谈改变一下坐姿：“不是说我们的官僚都喜欢别人说好话吗？可金所长却听不得别人说他部下的好话。他对他的部下这样不宽容，证明他是个没有眼光的上司。我仅仅在他面前恭维了你几句，他就决定了你的命运。”</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是因为你的所谓恭维让我在研究所里陷入尴尬境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就从这尴尬里解脱出来，离开它，到我这里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大概就是你的目的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是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扭断脖子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咬牙切齿，“你这蛆虫。停下来，让我下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你偏偏没看到我的另一面呢？我的另一面。”庞清谈突然扭过头来，眼睛直视着他。他的声音比他的还要声嘶力竭。他反而被激怒了。每个人身上都有弱点。庞清谈身上也有。他愤怒的目光仍逼视着邵伟昆，“你不想听听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庞清谈这年四十一岁，最初是在一家机关里做宣传工作。他思维灵敏，积极肯干，热情向上，可历史的必然却使他不能像邵伟昆那样昂首阔步地走进大学校园。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剥夺了他们上大学的权利，而这个精彩迷幻的时代却又急不可待地要淘汰掉他们，甩掉他们这个包袱，把历史的失误事实地算在他们身上。他迷惘过，但却没有退却。如果说他最初对生活还有着崇高理想的话，那几乎就是他的唯一。他是通过自学高考补上大学这一课的，为得就是不被淘汰。然而最终淘汰他的却是他的领导，他的顶头上司。因为他太天真了他就不懂得客套。因为他技术精湛就不懂得隐藏或者含蓄。他指出上司工作中的缺陷时往往一针见血，他还以为自己这作为是苦口良药呢。可是在上司的心底里，却不是。没有作上司的喜欢自己的部下超越自己，没有作上司的喜欢部下对自己指手画脚，没有作上司的喜欢部下看透了自己。最终，还是他的上司教会了他懂得了这些。他在工作中不可能没有失误，领导手中的权利总会把这些失误放大得合情合理。而且他做的工作越多，他的失误也就必然会越大，越多。为此别人的工资涨上去了，他没有。无所事事的人无所能力的人在水中可以自由自在地遨游，他自己把自己弄成了水深火热。发展到上司决定开除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向上司哀求了。可是，晚了。十一年前他孤零零走出那幢宣传大楼时，他也像今天的邵伟昆一样，愤怒的几乎要杀掉自己。没有杀掉自己的原因是他终于读懂了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你拜倒在社会的脚下，就是社会拜倒在你的脚下。他能够闯荡出如今这个天地，其实他更要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上司，那么多形形色色的领导。可是他，学会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 （待续）</span></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