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情思

周强国

<h1> 子夜时分,睡意总也不肯来。轻手轻脚套上衣服,掩好卧室门,悄悄走到客厅。推开窗的瞬间,一弯新月猝不及防撞进眼里 —— 它悬在墨蓝的天幕上,高远得似在云际之外,却又亲得像垂在眉梢,仿佛抬抬手就能触到那抹清辉。群星绕着它眨着调皮的眼,皎洁的月光轻吻着大地,把整个世界浸成了一片梦幻的朦胧,裹着几分神秘的柔。<br> 这新月像把没了柄的镰刀,亮得清秀,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锋利。忽然想起儿时,三寸金莲的婆婆总拉着我的手告诫:“可别用手指月亮哟,那是要被割耳朵的。” 我偏不信,一天晚上,偷偷用食指指了指天上的月 —— 那天的月本是圆的,可次日醒来,右耳垂根竟真的泛着疼,指尖一碰,还沾着颗小小的血珠。这事蹊跷得很,到如今我也没弄明白缘由。<br> 再看这弯月,倒更像一弯两头翘起的小船。天边时而飘来几缕白云,像浪头似的卷过,新月便在云里轻轻穿梭,时明时暗,朦朦胧胧里透着几分洒脱。等它从云浪里钻出来,清辉反倒更亮、更透了 —— 我的心也跟着飞了去,仿佛就坐在那小船上,晃晃悠悠地漂在无边的星空里,连呼吸都轻了。</h1> <h1> 小时候我最怕走夜路,全靠一首儿歌壮胆:“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笆篓。笆篓破,结菱角;菱角尖,去上天。天又高,换把刀;刀又快,切芹菜;芹菜苦,打豆腐……”<br>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物资格外匮乏,村里好多人得营养不良性水肿。母亲便从公社卫生院申请下到吴家祠堂,开了家专治肿病的小医院,我们兄妹也跟着搬了过去。农村的日子苦,单是烧柴就够愁的 —— 每天放学,我都要去粮站外的坡上,背一背兜废弃的糠壳回祠堂,凑着煮饭烧火。夏天还好,白昼长;一到冬天,天早早黑透,放学回家就得走十多里夜路。<br> 最难熬的是过街背后严家弯弯弯里的那片坟地。风一吹,树叶 “沙沙” 响,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背脊骨直冒凉气。每次走到那儿,我都要扯着嗓子唱那首 “月亮走我也走”,还特意把 “刀又快,切芹菜” 改成了 “刀又快,杀妖怪”—— 像是把怯意都裹进歌声里。若是遇上月黑风高的夜,那歌声就更响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要让整个夜都听见似的,好给自己壮胆。<br> 是月亮陪着我走过了那段日子,后来到了城里,日子忙起来,倒把它渐渐忘了。今夜再见这弯新月,清辉落满衣襟,心头竟涌上来满是久违的亲切 —— 原来有些陪伴,藏在时光里,只要一遇见,就会轻轻醒过来。<br><br> 2025.9.13</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