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波小七孔：山水未改，鬓角先秋》

潘鸣晗

　　翻出2017年在小七孔桥边的照片时，怔了许久——那时石凳上的人，鬓角还带着利落的黑，眼神里盛着未经多少风雨的亮。再看如今镜中的自己，与眼前石凳上的身影重叠，才惊觉岁月这把刀，从不会饶过谁，鬓角的霜色、眼角的纹路，都在无声诉说着“曾年轻”的旧影渐远。

当年初见，小七孔是青碧绢本上的工笔：桥洞如月牙浸在翡翠色的潭水，石凳旁藤蔓轻垂，连风都似带着青涩的温柔。卧龙潭的水，清得能照见鬓边每一根黑发的轮廓，仿佛时光都在此处静流，连人也跟着染上几分少年人的澄澈。

此番重逢，大雨把小七孔泼成了水墨大写意。大七孔隐于雾中，小七孔的桥洞大半被浑黄的水流吞没，像岁月悄悄抹去了旧时光的边角。卧龙潭的水也失了当年的澄澈，奔涌的浑流里，映不出如今鬓边杂生的霜色。石凳依旧在，可坐上去的人，腰背已悄悄弯了几分，指尖抚过石面，摸到的仿佛是自己悄然刻下的年轮，那些被岁月磨过的痕迹，与眼前山水的“改容”遥遥呼应，叫人难免怅然。

正叹运气与青春同失时，瀑布群却炸开在眼前，倒让心绪猛然一震：68级叠水瀑布碎玉般飞溅，一级级砸在山石上，像岁月的鼓点，急促又响亮，偏这鼓点里，藏着永不停歇的生机；翠谷瀑布从浓绿山坳里垂落，素练翻飞间，水雾打湿了眼角的细纹，倒叫那些纹路也鲜活起来，似与飞瀑的水汽一同呼吸；拉雅瀑布轰然作雪，白浪滔天，水珠扑在脸上，凉意在刹那间驱散了对衰老的怅惘——你看，山水从不管人间鬓角如何秋深，它的美，晴时有晴时的明媚，雨时有雨时的豪壮，一如瀑布永远奔腾，从不停歇。

人在岁月里会老，发会白、眼会浊，可山水的盛景，总在每一次遇见时，给你新的震撼。鬓角的霜，倒成了与这奔涌瀑布、苍茫山水对谈的凭证——毕竟，能见证不同时节山水的模样，能在老去的年岁里仍有奔赴美景的热忱，已是岁月予人的另一种厚赠，叫那“杀猪刀”般的无情里，也藏了几分温柔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