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花开的声音(罗媛)

平凡的鱼

<p class="ql-block">  推开老宅斑驳的木门时,黄昏正把最后一点金光铺洒在石板的青苔上。两年了,我终于又一次站在这个小村的祖屋里。</p><p class="ql-block"> 祖母从灶间迎出来,手里捧着一碗刚沏好的茉莉花茶,香气游丝般钻入鼻腔,瞬间拉近了所有时光的距离,那是身在异乡时,在每个想家的深夜,最魂牵梦绕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祖母的茶盏是老白盏,上面裂了细纹,却因常年浸润花茶而变得温润如玉,茉莉花在澄黄的茶汤里绽放,仿佛在枝头开得正盛的模样。我小啜一口,那香气不是浮于表面的浓烈,而是从口腔缓缓升起,继而扩散整个胸腔的悠远绵长。“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好”祖母眯眼笑着说,“你回来了,它们就开得更香了。”</p><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我被一种熟悉的味道唤醒,循香而去,见祖母正待弄着她的苿莉花。那些花沿墙脚而开,绿叶白花,素净如画,“来,帮我摘花,”她递给我一个小竹篮,要摘将开未开的,这样的花才留住了更多香气。”她的指头在花间跳跃,精确地摘下那些饱胀欲裂的花苞。我学着她的样子,却发现我的手总在迟疑:花苞要么太生,要么已经开过了,祖母笑了笑,说:“你得听懂它们说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进行这项古老的活动,太阳升到头顶后,祖母搬出准备好的绿茶,开始窨制茉莉花茶,一层茶叶一层茉莉,在竹匾里铺开,然后用布轻轻覆盖。</p><p class="ql-block"> “茶叶吸香,茉莉吐香,要三天三夜呢。”她坐在矮凳上,时不时探手试试温度,像照顾婴儿一样细心。我问她为什么不用机器量产,她摇头说:“机器不懂花的心,有些香,急不得也省不得。”</p><p class="ql-block"> 那些夜晚,茉莉的香气格外浓烈。它从窗缝门隙渗入,缠绕在我的梦里。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茉莉,扎根在这片土地上。</p> <p class="ql-block">  祖母说,这手艺是从她祖母手里流转下来的,茉莉花茶窖制九次才算上品。每一次都要换新的花,每一次香气都更深一层。“做人也是这样,要慢慢来,才能有回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离乡前夜,祖母将窨制好的茶装进铁罐,塞满我的背包,“想家了就泡一杯,那是家的味道啊。”她站在庭院里,月光照着她花白的头发,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祖母就是一朵窨藏时光的亲莉花,皱纹是花瓣的纹理,目光是茶汤的澄澈,她的生命,早已与花香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高铁启动时,我打开铁罐深深一嗅,那香气不再是简单的花香,而是整个故乡的浓缩:有雨后老宅的湿润,有祖母手心的温度,有多年不散的乡愁,原来,故乡的苿莉从来不只是茉莉,它是记忆的索引,是家乡传统手艺的承载,是乡音的密码。 </p><p class="ql-block"> 在异乡的夜空下,当我取故乡的的水泡这茶,看到花朵在杯中再次绽放,方才明白:所谓乡愁,不过是对家乡旧习的依恋与渴望,而所有的远行,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如同茉莉一般,与般枝头的分别,换来了更大的芬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