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十九,饼肥指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达对载阳说了,七队的农田,东荆河堤外面的天星洲那百把多亩地,因为那里经常性地有洪水过境,洪水携带的泥沙含有丰富的有机质肥料,那外垸子里的田,从来都没有着意地施过肥,但那里面的庄稼总是长得很好,一般种的豌豆、黄豆的收成都很不错,简直是老天爷赐予的粮仓。问题是那里也只能望天收,一旦汛期上流洪水过大,天星洲就得要破垸泄洪,眼看着快要到手的收成,抢收不及,也就眼睁睁地看着滔滔洪水把快要成熟的庄稼吞没了。</p><p class="ql-block">而内垸子里的农田由于长期耕种,特别是有时候还种植过一些高竿作物,如高粱、玉米等的根系深深地扎根于土地深处,过度地掠夺和使用了地力,使得这些田地显得有些贫瘠,土壤中缺少有机肥料成分。</p><p class="ql-block">村前的棉田,平时都是各家各户的灰粪沤积发酵后散播在里面,有机肥虽有所补充但还是很不够的;村后灌溉河那边的一百多亩棉田稍微好点,因为每年从灌溉河里的淤泥打上来后,再挑到田里碎细作为有机肥料改善一下土质。但灌溉河里的淤泥年年都在挖出,淤泥的有机营养成分不是蛮多了。所以村前村后的棉田严重缺乏有机肥。为了增产只好使用碳酸、尿素等化肥。这两块地近两百亩的土层已经出现了初步板结的现象。</p><p class="ql-block">内垸远处的水稻田里的情况要好些,队里年年冬季都种有绿色植物肥料,春耕时节翻耕后压在水稻田底,经过在水田里面沤熟,即有较为理想的有机肥料了,这样水田里情况稍微好点。主要是棉花田里的问题严重些,改变这一情况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施加有机肥。</p><p class="ql-block">农村里施加有机肥的途径主要是各家各户厕所里的粪肥,因为七队的人少田多,各家各户的那点粪肥是不敷使用的。队里还有几个大粪池,队里的那些半糙子劳动力就可以起早抹黑地检粪,牛粪、猪粪甚至是鸡粪都可以检起来交到队里过秤记工分,倒进那大粪池子里沤积起来发酵,到时候了再送到田里去。</p><p class="ql-block">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那时候的化肥很少,不是很普及,计划分配来的都不多,所以只能是靠施加有机肥,以培养地力。那榨油厂里的饼肥是最佳的有机肥料的补充。所以队长其达就要周载阳帮他们想办法弄一点饼肥回来。</p><p class="ql-block">其达希望载阳能够想点办法在县里弄点饼肥回来,这个事可叫载阳感到很为难,这饼肥是县油厂里把油榨出来以后的剩余产品,这榨油的原料有芝麻、油菜籽、棉籽、黄豆等。三年困难时期,榨坊里打榨师傅体力劳动强度很大,粮食不够吃,有时候饥饿难耐,经常夜晚起来阴到偷那麻饼或是黄豆饼充饥。因麻饼、黄豆饼的原料少,主要是菜籽饼或棉饼,菜籽饼的味道不好,有些冲鼻的气味很难下咽。师傅们就只好偷那棉饼充饥。这榨油饼虽不好吃,但人饿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得进去的。但吃进去了以后却又屙不出来,一个个便结得难受,几天都没有办法排便。有一个叫徐金福的师傅实在是蹩得难受,只好躺在床上叫他老婆用小勺子从肛门里往外面细细地淘。</p><p class="ql-block">过去载阳在周帮油厂机房里当学徒工的时候,天天都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不少时间亲自在粉碎机上把那棉饼、麻饼、菜饼、黄豆饼粉碎了,弄到仓库里分别堆积起来待售。棉饼一般都是国家的,由周帮粮组按上面的计划分配,卖给辖区范围内的生产队作肥料;油厂里门市部收购乡村里的芝麻、菜籽等榨油后,由油厂里自行销售,但产量不是蛮大。</p><p class="ql-block">没有想到自己来这潘坝驻队,却要操心谋求饼肥的事了。周帮油厂他们虽说有这东西,但自己离开油厂大几年了,人事全非,也无法找人能够弄得到手,何况为驻队的地方弄这点东西,遥途路远也不方便,有这本事能够把饼肥弄到手,倒不如给的自己老家生产队里还划算些,至少队里对自家屋里的情况还可多照应一下。</p><p class="ql-block">那周帮粮组他们经销的棉饼,但他们只是一个执行单位,至少得要区政府领导机关批指标,区领导班子的人虽和自己有些熟,那都是在招待所里建立起来的感情,情面上找他们去批一点计划指标应该是问题不大。但问题你是为通海口驻队的地方批,人家肯定就不会同意了,河里的鱼哪能放到港里去呢?</p><p class="ql-block">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县粮食局的郑局长,郑局长一直以来对自己很好,这也是在招待所里建立的感情,加上他与自己的岳父的关系很好,他是县粮食局局长,岳父是长埫口区粮所所长,工作上的关系加上私人的感情都不错,这层关系也加深了载阳与郑局长之间的感情。还有另外一件鲜为人知的事情,郑局长有一次在招待所进餐,招待所里有一名女服务员叫武云芳,她本来在客房部上班,那天因食堂里忙,就把她抽调到厨房里来帮忙服务,被郑局长看中了,觉得云芳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活泼开朗,文化素养也蛮好,能歌善舞,觉得非常满意,就向载阳打听云芳的情况。后来载阳从中牵线搭桥成就了云芳与郑局长公子的一段美好姻缘。</p><p class="ql-block">载阳也曾很多事去找郑局长帮过忙。在过去家里打饥荒时就找他批过几次计内指标的口粮。后来把老婆孩子转成仙桃郊区定销粮时,郑局长起了关键性的决定作用。那次把申报材料递交到公安局后,公安局也已经研究审批通过了。可正在这关键时刻,县委常委开会决定要关闭停止定销粮户口的审批,一下子就被卡了壳。县委组织部的郑泉源和县信访办主任严大贵,他们是机关里的两个能人,手眼通天。得知这消息以后,乘县委的精神还没贯彻落实,在这个时间差里,他们把自己和载阳在公安局里已批了的定销粮户口审批表,越过了正常的流转程序,偷偷地拿出来,知道载阳和郑局长的关系好,就交由载阳去找郑局长把粮油关系批出来。载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郑局长,没有想到郑局长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当场就把三个人的粮油关系批了。他们随后立即拿到城区粮管所上了户口,而其他那些已被公安局审批通过了的人一直卡了几年才放行。从此载阳的老婆孩子就开始享受到了近似商品粮户口的定销粮供应,买粮油的价格基本上与商品粮户口供应的价格接近。这也是载阳有生以来开的最大的一次后门。</p><p class="ql-block">自己觉得和郑局长的关系特殊,找他去批一点饼肥指标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所以心中暗自划算,等到下次回仙桃休息时到粮食局找一下郑局长,为潘坝七队做一点好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载阳又想到,自己即使是有能力搞到饼肥回来,这个事值得认真斟酌的。自己在潘坝七队驻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工作队员,按照上面的安排,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说表现的话,自己觉得还是不错的,每天都是勤勤恳恳从不偷憨偷懒,有时甚至像是队里的一个劳动力一样,认认真真地干活,去年冬天参加队里的稻谷脱粒,把人都搞病了。如果是评先表模的话,自己评一个先进工作队员都是应该的。</p><p class="ql-block">可是现在苗队长要求自己想办法批点饼肥指标回来,自己思忖道:为驻队上的事去透支自己私人的人脉关系这值得吗?以个人的身分找组织上批计划物资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责范围,自己在机关大院里,只能算是一个刚刚进入体制内的小职员了,哪里来的资格找上层机构去批紧俏的国家计划物资?</p><p class="ql-block">但想到自己自从四队转到七队来了之后,自己完全被七队里的群众的热情友好的情谊所包围,与四队里群众对自己的待遇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就凭这一点,自己都要想办法为队里办一点实事,尽一份力量,至少是要对得起七队里广大的社员群众对自己的一片深厚的友好情感。</p><p class="ql-block">但一想到这个事的难度,自己又有一种抓瞎的无力感觉,找郑局长去批计划,要他同意了才好,假如他公事公办,认为你个人怎么能够申请呢?按手续你得要所在单位写一个申请报告上来。由潘坝大队写是不恰当的,由七队里去写那层次太低了根本上不够格。那只能找自己的所在单位,自己是找行政科还是找革办?行政科自己已经离开了,那肯定是不合适的;找革办,你连正式报到的程序都没有,怎么会跟你写报告呢?革办写报告也只能是为全潘坝大队,潘坝大队的计划自己首先得经过洪主任同意了才行。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淘神费力花这么大的气力哪里能够获得成功呢?</p><p class="ql-block">冷静下来以后,载阳明白凭自己自身的力量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驻队的事还得是要依靠组织,光凭自己逞能无法解决问题。自己是县革委会办公室驻潘坝七队里的工作人员,是这里的一个成员之一,自己得去找工作队里的领导洪主任,要他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p><p class="ql-block">但一想到洪主任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他长期看自己不顺眼,寻上门去找他不是自讨没趣吗?但想到有困难找组织,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自己的个人感受算个么事呢?既然工作队下乡驻队,县里总得要给予扶植支持呀?万一确实有饼肥指标分下来,自己操心为难的事情不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吗?</p><p class="ql-block">这天吃了晚饭以后,就顺道往六队里来找洪主任,把队里的情况和要求跟他反映一下,希望他能够帮七队里解决一下这实际问题。</p><p class="ql-block">七队和六队之间中间只有半里路的距离,沿着灌溉河往西走不一会就到了。来到了洪主任位的住户里,洪主任和齐桓清也是刚刚在农户里吃了派饭回来,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在聊天。</p><p class="ql-block">他们的房间是一个大通间,前后都有窗户透光,光线非常通透,空气也很好,加上此时正是新春时节,屋里的环境非常舒适。载阳进来后洪主任感到有点意外,问道:“小周,今天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p><p class="ql-block">载阳笑着说:“我特地来跟领导请示汇报一下工作的。”</p><p class="ql-block">洪主任今天的情绪很好,与往日看到载阳时的表情大不一样,可能是他很喜欢这种下属来向自己请示汇报的形式,足可以显示一个领导者的身份地位和权威,可惜载阳不懂得这些窍门,认为你不爱敬我,我也懒得理你,尽管七队和六队紧挨着,中间只有不到半里路的空档,但平时载阳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很少主动来这里与领导套近乎。</p><p class="ql-block">洪主任笑着说:“有么事你说。”</p><p class="ql-block">载阳说:“洪主任,是这么回事,七队里的农田有几块位置缺少有机肥,每年的收成都不是很好。队长苗其达几次跟我说要我想办法帮他们弄一点饼肥。您知道我哪里有务头去跟他们弄这紧俏物资呢?可队里的情况也确实是需要这东西,队里住了一个工作队员,他们寄予厚望,认为我能帮他们解决什么问题。您是知道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所以我只好来找您郎,想请您郎帮我们批一点饼肥回来。”</p><p class="ql-block">洪主任笑着说:“小周你还很像是一个驻队的样子,晓得跟队里操心管事起来了。这个事我已经向县革委会领导请示了的,他们答应近期给我们潘坝四十吨棉饼指标。这样,这计划来了以后我就给你们七队十吨,你看怎么样?”</p><p class="ql-block">载阳没有想到洪主任这次这么爽快,自己煞费苦心着急为难的事情在他这里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说道:“非常感谢洪主任对我们七队里的照顾,也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不过,您知道我们七队里的底子薄,人少田多,土壤的质量都不是蛮好,您能不能还多给点我们?”</p><p class="ql-block">洪主任认真地说:“小周啊,我这是对你的特殊照顾知道吗?今天不是你亲自来找我,如果是按照大队里的分配,你们七队里最多给个五吨就不错了。我们这里有十个小队,你一个七队就拿去了十吨,余下的九个队平均下来一个队只有三四吨!就是我们六队也估计也没有你们的多。你说看看,我对你们七队是不是特殊照顾!再多我就没有办法了,也只能是由你自己去想办法了。”</p><p class="ql-block">洪主任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载阳也就无话可说的了。说道:“感谢洪主任对我们七队里的支持!那您和齐所长早点休息,我就走了。”</p><p class="ql-block">洪主任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笑着说道:“你这时候回去又没有么事,就在这里坐一下吧!”</p><p class="ql-block">看到洪主任挽留自己,载阳也就不好转身就走了,就在桌子边的一把木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三个人在房间里有话无话地闲扯了半天,看天色暗了下来,载阳再次告辞就回七队里去。</p><p class="ql-block">有了洪主任给的这十吨饼肥,载阳心里非常高兴,在其达面前也就可以交一下账了。并且高兴的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洪主任一直都对自己不乐意,总是没有一个好脸色,今天却一反常态,态度特别的好,自己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觉得自己平时对洪主任也还是抱有一种成见的,特别是在招待所里的那次,他竟然听信一些谗言,把自己作为一个纠正机关作风的反面典型,在大礼堂千人百众的大会上进行批判发言,这个事一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思想感情上总与他有些格格不入,总认为他处处在找自己的岔子。从今天的这个情况一看,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同时检讨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人不会来事,不会讨人喜欢。这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尤其是作领导干部的更是喜欢属下对自己忠诚顺从的。所以讨好卖乖,吹牛拍马的人总是能够深得领导的喜欢!自己的这副自负清高的德性鬼都是会讨嫌的。</p><p class="ql-block">在载阳心里对洪主任与自己的微妙关系深入反省自责的时候,没有想到后来事情的变化叫载阳心里又难得平静下来了。原来县里批了潘坝大队四十吨棉饼肥,并不是洪主任说的全大队平均分配,除了七队里优惠分了十吨之外,另外给四队分了五吨,九队是行政科陈正经科长的家乡,也给了五吨,另外给了八吨指标大队肖书记作为机动掌握,由肖书记自己安排调剂余缺,剩下还有十二吨都归洪主任所驻的六队所有了。</p><p class="ql-block">不过载阳这个人是很知足的,知道能给七队里十吨指标已经是天本地厚的了,要不是自己那天灵机一动,亲自上门找洪主任,估计七队能够给个五六吨就不错了,所以把这个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来了以后天色已晚,洗漱之后看天气不好,初春气候有点春寒料峭,原本打算把这好消息告诉其达的,也就不准备去了,明天告诉他也不迟。</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其达来到了永发家里,载阳还只刚起床,正端着脸盆和洗漱用品到后面河里去洗脸刷牙,其达说:“老周起来了,我把今天的活路安排一下,你没有么事还是帮我们想办法弄点饼肥指标回来吧。”</p><p class="ql-block">载阳高兴地说:“我昨天傍晚到洪主任那里去了的,洪主任答应给我们十吨棉饼指标。”</p><p class="ql-block">其达听说有了十吨饼肥,心里十分高兴,说:“那太好了,这比随么事都好些!只是还少了一点,如果还能有一个上十吨就好了!”</p><p class="ql-block">载阳说:“十吨都还少了?县里给潘坝大队一起都只有四十吨,我们七队里就给了十吨,这还是洪主任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了恩关才给的!”</p><p class="ql-block">其达说:“老周啊,不是我这人不知足,我们这棉花田里如果普遍点播一道饼肥的话,起码得二十吨。如果你还能够跟我们搞个上十吨的话就好了。”</p><p class="ql-block">载阳不好再说什么了,半天了才说:“下次回仙桃休息时我看能不能想办法搞点,估计可能性不是蛮大。”</p><p class="ql-block">其达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弄不到也不要紧,有了这十吨饼肥我们先把村前这块棉花田里点播了。明年再有了饼肥我们就把河那边的棉田点播了它。”</p><p class="ql-block">当前农村里的主要工作是准备春耕,棉花田里的小麦、碗豆绿油油的长势喜人,水稻田里的绿肥长得不是蛮好。载阳这几天没事也就在队里和群众一起参加田里的劳动。</p><p class="ql-block">最近,县委传达下来一个文件精神,要在农村里整顿歪风邪气,主要是农村里普遍存在着赌博抹牌、小偷小摸、封建迷信等不良风气。天星洲管理区还专门开了两天会,潘坝大队抓了一个搞盗窃的小偷关在大队部里。在天星洲开会时,载阳悄悄地问肖书记:“大队里把人抓了关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妥,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随便抓人关人的时候了。”</p><p class="ql-block">肖书记说:“坏人不抓不关怎么起警戒作用?其他地方都是像这在搞!”</p><p class="ql-block">载阳说:“现在实行法治,即便是公安机关抓人都要履行法律手续!一般行政机关更是不能随随便便抓人关人的,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p><p class="ql-block">肖书记笑着说:“我们听上面的,上面叫我们抓我们就抓,叫我们放我们就放。”</p><p class="ql-block">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今天在大队团支部书记苗永杰屋里吃饭。苗永杰是这大队里的一个青年才俊,人也长得很潇洒,一米七五的个子,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加上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很得大队肖书记的尝识,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人物。</p><p class="ql-block">苗永杰的房子也与众不同,队里实行平房化以后,基本上都是平地起屋,屋里略比外面高一点,可他家却别出心裁,比两旁人家高了许多,需得有三级台阶上去,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群!</p><p class="ql-block">吃饭的时候,苗永杰说:“老周啊,原来在我们这里驻队的一名叫张均林的公社副社长,现在调到郭河当副书记去了,前几天我们会到了,他答应给我们几千斤饼肥,你想不想要啊?”</p><p class="ql-block">载阳一听有这好事,有点大喜过望,像是走路捡了元宝一样的,忙说:“这好的事咋能不要呢?你想办法赶快搞到手!”</p><p class="ql-block">永杰说:“你今天如果有空的话,我和你就去找他行吗?”</p><p class="ql-block">载阳忙说:“这好的事再忙我也要丢下功夫去唦!是不是要到郭河去呀?"</p><p class="ql-block">永杰说:“他在郭河埠湾驻队,我和你直接到埠湾去找他。”</p><p class="ql-block">载阳问:“怎么去呢?”</p><p class="ql-block">永杰说:“你在永发屋里等我一会,我去跟你借一辆车子。”</p><p class="ql-block">载阳回到永发家里,路上会到了其达,跟他说了一声,告诉他自己和永杰到郭河找张均林弄肥去的。”</p><p class="ql-block">其达也很高兴,说:“把你吃亏了,在路上吃饭开支用了钱回来队里报账。”</p><p class="ql-block">载阳笑着说:“这点小事报个么账啊?能够吃得几个钱!”</p><p class="ql-block">没过一会,永杰推着一辆凤凰二六的轻便自行车来了,说:“我们走吧!”</p><p class="ql-block">载阳问道:“在哪里借的这好的车子呀?”</p><p class="ql-block">永杰笑着说:“工作队的同志骑车子太坏了折人唦,我哪能借一辆怀贺车子让你骑呢!”</p><p class="ql-block">两人骑着车子往郭河埠湾而去,一路上田野里的庄稼风吹过去碧波荡漾,花香四溢。油菜花金灿灿的,给大地披上了一袭华贵的圣装,四声杜鹃在田野上空不停地叫着“豌豆八哥豌豆八哥”,沿途风光旖旎,两个人的心情也十分的舒畅。虽说是有近三十里路,但也觉得很快就到了。</p><p class="ql-block">在埠湾办事处打听,却听说张书记今天家里有事回沔城去了。</p><p class="ql-block">没有办法只好原路返回,此时忽然发觉肚中饥饿,原先兴致勃勃的抱有很大希望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倒不觉得饥饿疲劳了,现在希望落空了,精气神消失了,饥饿感就袭了上来。</p><p class="ql-block">埠湾街上没有一家餐饮店,街头上倒有一家屋前面搭着一块油布雨棚的小吃店,下面的油锅里翻滚着热浪,油锅里发着糍粑和鸡公翘,永杰一样买了几个,都是一些干货,吃了咽不下去,载阳叫老板为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开水。载阳吃了两个以后就没有胃口了,歇了一会,两个人就骑自行车往回走。</p><p class="ql-block">张均林的家在沔城老街上,问到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家里没人,门也紧闭着,两人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潘坝。</p><p class="ql-block">又过了几天,苗永杰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泡皮事,很没有面子,这天主动来到永发家里,问道:“老周,还想不想去找张均林啊?只要是找到了他的人,他答应了我的事,一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p><p class="ql-block">载阳说:“只要是有希望,我们就再去一趟吧。”</p><p class="ql-block">还是原来的那辆自行车,骑到郭河镇委会打听,说今天张书记正在埠湾开会。</p><p class="ql-block">消息确凿,两个人就兴致勃勃地往埠湾而去。这郭河到埠湾一路都是土路,高低不平,吃亏巴力地终于赶到埠湾,果然张书记正在礼堂里主持全管理区的整风大会。不敢贸然打搅,两人只好在外面干等。</p><p class="ql-block">终于等到会议结束,永杰急忙冲进去找张书记。听了永杰的来意,张书记颇感为难,说道:“我原先手里确实有六千斤麻饼指标,可是你老不来,这东西本来就紧俏,被别人搞起走了。这样,我再想办法弄看看,如果有了,我再给你。”</p><p class="ql-block">载阳和张均林不熟,听了这话也懒得和他打招呼,随后两人就出来了。永杰说:“张书记说了,他再想办法帮我们弄的。”</p><p class="ql-block">载阳一笑,说道:“我们的领导干部最大的本事就是会给别人画饼,他的麻饼没有给我们的了,给我们一个画饼带回去也不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休息回到了仙桃,载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去汽车站买回周帮的车票,毕竟有一个多月都不在家了,他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几个孩子的,不知道现在他们长得怎么样?他们的体质不好,经常容易感冒引起上呼吸道感染,春季是一个容易生病的季节,不晓得他们生病了没有?当然他也很想自己的老婆,一个多月的分离,除了解决生理上的需要之外,他还担心如鸾的身体,她血吸虫病后遗症加上支气管扩张,这都是很摧残人身体健康的两大恶疾。现在她又在做蚊帐,也不知道蚊帐做起了没有?她这人性子有点急,一有事做就喜欢马不停蹄地紧赶慢赶做完了它,他很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又把人搞病了。</p><p class="ql-block">从通海口回来时正赶上机关里吃午饭,饭后他在六栋八号自己的宿舍里睡了一个午觉,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徒步去粮食局找郑局长批饼肥指标。</p><p class="ql-block">粮食局就在爱民路中段,四清河桥过去,离大礼堂不远就是粮食局的办公大楼。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三楼东边的钥匙头,办公室里的门没有关,他径直走了过去,看到郑局长正伏在办公桌上看文件,载阳喊了一声:“郑局长,您好!”</p><p class="ql-block">郑局长抬头看见是载阳,忙笑着说道:“载阳,你怎么来了?”</p><p class="ql-block">载阳笑着说:“我在潘坝驻队,过年都没有时间来看您,今天从潘坝回来休息,特地来看望您的。”</p><p class="ql-block">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条永光香烟,这是他来时在行政科找罗克勤买的,罗克勤从潘坝驻队回来后接手了出纳,看到载阳回来了,热情地打招呼,载阳说:“我这时暂有点事,你给一条永光烟我。”</p><p class="ql-block">看到载阳送的永光香烟,郑局长也没讲什么客气,说:“你来我这里还讲这大的客气啊,那我就谢谢了啊!”</p><p class="ql-block">说后拉开抽屉把烟丢了进去,问道:“你驻队难逢难遇回来休息,不回家里去,是不是到我这里来有么事啊?”</p><p class="ql-block">载阳也就有话直说:“我在潘坝驻队,洪主任他把一个死落后的小队交的我负责,队里的条件蛮差,我的压力蛮大,我来找您给我批一点饼肥指标的。”</p><p class="ql-block">郑局长说:“你直接去找洪主任,我记得市里为你们潘坝大队安排了四十吨棉饼,你叫他给点你。”</p><p class="ql-block">载阳说:“潘坝大队十个队,四十吨饼肥一个队只有三四吨,我们队里条件不好,这点肥能中何用呢?”</p><p class="ql-block">郑局长笑着说:“你一个驻队的普通工作队员,今后年底生产队里的收成怎么样?你们工作队员又没有指标任务,好坏与你有一个么关系?你只要在那里认认真真扎扎实实地搞工作就行了。没必要你个人找关系跑路子批东西?没得哪个像你搞的这认真的!”</p><p class="ql-block">载阳心里一楞,郑局长他农村工作经验丰富,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只是一个普通工作队员,今后年底结账又不与我的工作成绩挂钩,我这是着的一个么急呢?但一想到其达的迫切心情,想到队里那么多热情友好的群众,尽管今后到年底不要自己去结账,但能为队里作点实事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就说道:“郑局长,这驻队嘛,总不是一个脸面问题呀,洪主任他故意把一个最差的队我负责,明显地是想看我的笑话,我总得要争口气,不能让他把我瞧扁了!”</p><p class="ql-block">郑局长说:“你这次怎么又跟到他去驻队了呢?他本来对你就没有好感!你在他手下你搞的再好,他也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的!”</p><p class="ql-block">那年机关整顿作风大会上,洪主任大礼堂发言公开揭露批判载阳的事,虽说是没有公开点名,但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洪主任指的是周载阳,因为厨房里的管理员只有周载阳一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呀!郑局长参加了这个会的,所以他是很清楚这件事的。</p><p class="ql-block">载阳说:“我想把我驻队的地方搞好一点,并不是在洪主任面前图表现,是您说的我表现再好,他也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但是我如果搞得不好,那他不是更会把我当一个反面典型呀,没事他都要挑点事出来,年底队里的情况很糟,更会让他鄙视我遭贱我,说我一个招待所里的炊事员,调到行政部门来能搞个么事呢?随么事都干不了,驻个队随比哪个都差些!"</p><p class="ql-block">郑局长笑着说:“说起这事来我还真的是没有搞明白,你是像哪调到革委会办公室里去了的?按道理来讲,你的出身毕竟不是蛮好,以前在农村里,后来进城当了一个炊事员,后来有幸调进行政科当出纳,这已经是很出人意料的了,而你怎么又从一个出纳员调到革委会办公室里去了呢?这个事我一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载阳笑着说道:“您也有这想法呀?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郑局长笑着说:“你还跟我保密呀!你的调动如果没有县里的主要领导开口是绝对不可能的!”</p><p class="ql-block">载阳说:“我只是从侧面听说,我的调动是县委洪书记的意见。”</p><p class="ql-block">“洪书记?”郑局长疑惑地说,“你是通过一个么办法把洪书记的关系都疏通了的?”</p><p class="ql-block">载阳老实地回答道:“我说的您也不会相信,直到现在我和洪书记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但是洪书记的夫人何姨却对我很关心,她来仙桃探亲总喜欢到行政科去坐一会,和我很谈得来,她鼓励我要求上进求进步。估计我的调动可能与何姨有关系。”</p><p class="ql-block">郑局长笑着说:“你行啊载阳,你还会走领导夫人的路线啊!还真是有你的。”</p><p class="ql-block">载阳说:“郑局长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机谋心?何姨从荆州来沔阳,这里一个熟脚都没有,没事的时候就到我办公室里去坐一下,和我说几句闲话。她和我很谈得来,觉得我这人还可以。估计她跟洪书记说了我的情况。”</p><p class="ql-block">郑局长说:“你既然有洪书记的这背景,你怕他洪寿元一个么事?有空在洪书记面前反映一下你的情况。”</p><p class="ql-block">载阳苦笑着说:“郑局长您知道我是一个老实人,我从来没有在这大领导面前说过话。洪书记把我调到了革委会办公室,应该说对我的印象是不错的,是很信任我的,我去向他反映我在那里的处境不是蛮好,洪书记他会怎么看我呢?会不会以为他对我看走了眼,认为我是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呢?调到了革委会办公室连领导的关系都搞不好,还能干什么呢?”</p><p class="ql-block">“对对对,你的这个态度我赞成,在大领导面前是不能随便瞎说话的。”郑局长接着很爽快地说,“这样,你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就特殊照顾给你批五吨麻饼指标怎么样?”</p><p class="ql-block">载阳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谢谢郑局长,谢谢郑局长!”</p><p class="ql-block">拿到了郑局长写的批条,到下面计划科办理了调度手续,载阳买了回周帮的车票回家休息去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周俊春,湖北仙桃人,诗人、书法家。近年来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作品有《外事办公室》、《县府往事》和《人生冷暖》第一部已完稿成书,《人生冷暖》第二部在美篇中再版已近尾声。一部反映昔日物资帝国兴衰史的小说《一抹烟霞》正在积极创作中。近日一部反映民事纠纷案例的系列小说《法行襄江》开始试笔。敬请广大读友关注支持!</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