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儿

苦口药

花花儿

刘景才（苦口药）

　　亲戚家的孩子送来一只半大的宠物狗，短短的皮毛，黄白相间的花色，就随口取名叫了“花花儿”。

　　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喂食就吃，一旦有可口的，就把肚皮撑得鼓鼓的。东串西跳，登床上高，随意拉尿。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学会了一些规矩，知道要下楼到室外草地去大小便。但是很贪玩儿，每次出去都不愿回家。愿意交朋友，遇见可以相互玩耍的伙伴儿，就忘记了讲究卫生，围追堵截，摸爬滚打，忘我忘时。直到对方回了家，还要在人家楼门口久久张望，恋恋不舍。

　　有出门玩儿耍的嗜好，就对从外边回来的人十分亲近。百般溜须讨好，弄得人们不好意思冷落它，只好带它出去一次。于是，学生带它出去的时候最多，它也最盼望学生放学。个头儿逐渐长高了，它就每天临到放学之前，自己跳上窗台望着窗外，这也是唯一允许它现在可以攀上高处的地方。看见学生回来的身影，它就急忙跳下来跑到房门口去迎接。它已经懂得了不许扒人家身体，所以就不停的给人家跳舞，直到学生放下书包带它出去为止。

　　花花儿长大了，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是家庭成员了，也懂得了自己应该遵守的规矩。它的第一职责是看家，家中来了客人，只要主人在场，它什么事情都不管。主人不在场，它就主动负起责任，客人随意触摸家中任何物品，它都汪汪叫。

　　家里没人，让花花儿自己看家，你也尽管放心。任凭楼梯间闹翻天，小孩子们争吵打架，花花儿都不予理会。只要有人敲自家房门，花花儿才会狂吠不止。等到主人回来，花花儿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串出房门跑到楼下去拉尿。唉！想想也真可怜，有几次，我们竟然是早上坐火车出去，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家。开门后，花花儿下楼时，已经边跑边把尿撒在楼梯上了，真的难为花花儿了。

　　花花儿成熟了，不知不觉中怀孕了。六十天生产，这是极其准确的，只有个别现象才可以提前或拖后一天。为了方便，我们把它带到羊场，在屋地搭建了新窝。生产时，每产出一只，有一次阵痛，花花儿都会痛苦地叫一声。然后就忙着用嘴撕开小崽儿的胎衣，咬断脐带，将胎衣吃下后，又去不停地添舐小宝宝，直到把毛舔干为止。花花儿的第一胎就产了九只崽儿，每只间隔一小时左右，持续整整一夜。产出五六只的时候，它已经表现得极其疲劳。看那可怜的摸样，真是爱莫能助，万般无奈时，给它送去一碗泡菜汤的饭，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原来它真的很饿了，饭到嘴边，就狼吞虎咽起来，还不时抬眼温和地看着你，那眼神儿里充满着感激！唉！只差不会说话。

　　花花儿很会心疼它的宝宝们，自己把身子蜷起来，半圆式侧卧着，把宝宝们圈在怀里，让它们尽情的吮吸自己的乳汁。第二天一整天，花花儿都是一个姿势卧在窝里。既没起来吃食，也没起来排泄。很快又一个夜晚降临，出于担心，还是强行把它抱出室外。经过活动，它终于排泄了，回来之后又进了晚餐。后来经过多次观察，几乎所有的狗狗，在第一产之后，都是处理不好排泄与进食的。最好要由主人强制安排，否则会导致生病。

　　花花儿的宝宝们，到11天至13天，陆续睁开了眼。这是规律，发育快的11天，发育慢的要迟两三天。花花儿很护崽子，主人出于喜欢，把他的崽子拿到炕上仔细观察一会儿，它就急忙跳到炕上用嘴叼回窝里。

　　后来的日子里，花花儿也经常随人回楼上的家里。它的体重有十五六斤，摩托车载两个人就没有它的地方，三四公里的路程，它就只好跟着在地上，在摩托车的灯光里跑。每次有花花儿跟着回家，就要把摩托车开得慢些。中途必须经过一个单位的大门口，那家单位也养着一条黑背大狼狗。每当我们经过时，那大家伙都要拖着长长的链子追出很远，虽说它有链子，如果不注意也是有风险的。时间久了，随着我们的谨慎，花花儿也知道配合。每当天黑路过那里时，只要你把摩托车速度放慢，声音放小。花花儿也会放轻脚步，下低腰身，几近爬行。过了危险区，摩托车一打远光，它也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几步就串出几百米，然后摇着尾巴庆贺胜利。

　　油田的地面上有时会有些落地原油，弄到哪里哪里脏，不好清洗。人们走路也怕踩到脚上脏了鞋子，那次夏天，花花儿不知在哪里弄了一身。回来自然挨了骂，于是，就找了个潮湿的地方，四脚朝天的顺坡往下滑。唉！什么都懂，就是不会说话。没办法，还是人来用汽油给它擦洗吧。它也知道自己错了，忍受着汽油对皮肤的刺激，坚持到清洗干净，还不停地摇着尾巴表示感谢。

　　虽说花花儿是个宠物，可是在羊场生活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学会放羊了。在庄稼地里溜茬的时候，最怕附近有粮食堆，一旦遇上，群羊蜂拥而上，靠人驱赶几乎无济于事。有一只放牧犬，就可以一顶百。花花儿随群上山，作用也是不可小觑，一边玩儿一边就把羊放了。每逢有落后的羊，它追上去，直立起来咬住羊脖子，把它送回羊群，你完全不必担心，它有分寸，根本没有用力咬破羊的皮肉。

　　三四年下来，花花儿也算老狗了，经历了许多风雨世面。了解了自家主人的习惯，熟识了自家的所有畜禽，每当你去草原接回自家的毛驴，他都抢先跑上前去，叼起驴缰绳递给你。事事他都能配合主人，有了管理习惯，对其它狗的行为它也经常主动去约束。一次，在溜茬地里，一只叫金马的黄色牧羊犬，追耗子惊动了羊群，花花儿就去咬起了金马。金马是一条六十多斤的狼狗，怎么会受花花儿的气，于是两只狗大战多个回合。我怕花花儿吃亏，打了金马几次，还是无济于事，最后两只狗竟然咬成“死口”。

　　这狗“咬死口”，就是相互咬住对方，再也不张嘴，也不缓口换部位了。到了这种程度，用一条扁担，穿在中间抬起来，除非哪只狗皮被撕破，不然，两只狗谁都不会先张嘴的。但是，还有一个绝妙办法，那就是把强硬的那只狗的两条前腿向两边劈开，强硬的一方先开口，弱势的一方才敢放松，大战得以罢休。

　　这次我用这个办法，去劈开金马的前腿，疼得金马哼哼直叫，就是不松口。我才恍然大悟，这场大战罢休与否，不在金马，而在花花儿。因为通常两只狗相向，这一架能否打起来，主要取决于年长的狗，人们一时是判断不清狗的年龄。狗们一接触，立即就会很清楚相互孰长孰幼。一般情况下，幼者不敢轻易攻击长者，而长者也不会轻易屈服幼者。除非交过大仗，长者失了一手，那以后的关系永远颠倒。于是，我转而去劈开花花儿的前腿，花花儿放开了金马，战争得以结束。金马到一边去委屈休整了，花花儿倒是和我闹起了情绪，爬在老远的地方向我递白眼。我也很不愉快，两只狗咬一次仗，是一次精疲力尽的较量，耗费很大的体力，精神刺激也很大。这是狗的主人不愿发生的事情，况且都是自家的狗就更不应该了。

　　当我愣了一会儿神，转眼的功夫，不知羊群为什么都集中了，仔细一看，发现花花儿坐在旁边看着呢。我明白过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原来是花花儿生气想回家，但是它知道羊群不回家，大家都不能回家。所以它就把羊群集中起来，等着我去把羊群赶上，大家一起回家。好笑的是，这花花儿，只差不会说话，什么事都能办出来。

　　亲戚家的孩子种了一片菜地，需要有个看家的狗，就把花花儿借去帮忙。菜地里有老鼠，花花儿就常常咬死吃掉，结果把那被耗子药毒死的老鼠也吃掉了，花花儿最终以身殉职了。可惜的是，由于繁忙，常说抽空去看看花花儿，一直也没有再见到它。所以说，这宠物，轻易不要养，养了之后，生离死别的时候也很让人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