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他》（下）

乙卯

琐碎的生活，让一切变得庸常。
天天看着他报早安，我心情淡然。
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让时间磨平生活，让孤寂点缀凡尘。
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我连续几天发早安，他都没有回应。
我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内心有点割裂的痛。
尘埃打在露水上，滚入红尘。
一个月后。
我去某学校发传单。
他突然视频叫我。
“老师，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做了一个手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眼睛上方有点斜，没留意，第二天手脚突然抽搐，晕过去了。”
“这是什么病？”
“脑梗。”
“听说脑梗会半身不遂？”
“我还不至于。人老了，没办法，啥病都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里。来了很多人看我，我很欣慰。”
“我要去看看你吗？”
“别来，他们不知道你是谁！”
“好吧。”
“所以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病，让我明白了很多。”
“那你老婆从英国回来了吗？”
“回来了。当时我缺血，她到处求人。”
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是他老婆的“求救”信。内容十分恳切：我是蒋捷的妻子，我丈夫急需要血，如能帮助，一定重金感谢。真的谢谢大家。
“蒋捷”这个名字赫然出现！我才知道他叫蒋捷。
我没有说什么，安慰了他几句，就挂断电话了。
我默默把他的名字改为“CR”。
之后，又回归正常。
“早安！”
“早安！”
······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突然这么问，我愣了一下。
“会的。”
“老师老了，老得不成样子了。”
“老师还是很帅的。”
一股苍凉“沁人心脾”，都不知道说什么。
是呀，人都会老的，以前的浮华，都会烟消云散。
留下的，只有虚妄。
我开始担心自己，我也会老，也会病，也会手术······
“老师，需要我陪你聊聊天吗？”
“不用了，我找了一个大学生。”
“这个要花钱吗？”
“要的，但是不贵。”
“大学生都需要做什么呢？”
“陪我聊聊天，给我读读报纸。”
“好吧，也蛮好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
我心里也觉得奇怪，你想见我，又不让我去见你。
过了半年，他又消失了。
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我知道他又病了。
“把肝脏割！”几个月后，他再次出现。
果然，他又病了。
我安慰了他几句。
但是感觉他并不伤心，反而是一种坦然。
感觉从鬼门关里走出的人，内心都豁达。
他开始不停发一些美颜过的穿军装的视频。
我每次都不看，但是都会发“帅的”哄哄他。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他消失了。
一天，
一季，
一年，
五年······
我再也没有看到他的消息。
后来我又结识一些朋友。
有个朋友和我的职业相同，有次清明节陪他去扫墓。
站在墓碑旁我精神有点涣散。
突然“蒋捷”的名字出现在隔壁墓碑上。
我愣了三秒。
眼泪划过脸颊。
“九十多岁死的，算喜丧。”
旁边的朋友以为我为他九十多岁死去的奶奶哭泣。
我点点头。
朋友转身走了，上车前，我突然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我在车里等你。”
我转身来到蒋捷的墓碑前。
发呆，脑子里都是空的。
突然一只鸟划过苍穹。
我如梦初醒。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