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

汉语言文学 ( 作家 )

—— 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短篇小说 ( 作者曾尚青 ) 凌晨两点，周明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键盘上，屏幕映出他眼底的阴鸷。林薇公众号那篇《致那个“钉”着我的人》，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把这个女人“钉”得死死的，却没想到她敢当众撕开这层遮羞布。 他点开自己的小号，看着后台那些“粉丝”的留言：“博主说得对，这种爱出风头的记者就该被盯着”“她以为自己多干净？当年曝光工厂，还不是为了拿奖金”。这些话是他十年间精心喂养的“养料”，靠着匿名发布林薇的“隐私”，靠着煽动陌生人对她的恶意，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个被林薇“毁掉”的失败者。 十年前，周明是那家违规排污工厂的技术员。林薇的报道一出来，工厂倒闭，他丢了工作，妻子也因为他“没本事”离了婚。那天他在报社门口堵过林薇，想让她“手下留情”，却被她一句“记者的职责就是揭露真相”怼了回来。从那天起，“报复”两个字就像毒藤，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开始跟踪林薇，记下她出门的时间、买的东西、见的人，再把这些碎片拼成“她自私、虚伪”的画像，匿名发给她，发在网上。看着林薇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警惕，他心里有种扭曲的满足——你不是喜欢“曝光”吗？现在让你尝尝被人扒光生活的滋味。 可林薇的文章，打破了他的“掌控”。她没卖惨，没哭诉，只是平静地写下十年间的恐惧，最后那句“我要活得坦荡自在”，像一记耳光，抽在周明脸上。更让他焦躁的是，文章下面有不少留言在骂“匿名者”变态，还有人说要帮林薇找出他。 “不能让她就这么赢了。”周明咬着牙，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写下一篇长文。他故意歪曲事实，说林薇当年收了竞争对手的钱才曝光工厂，说她“装可怜博同情”，还编造了她和“多个异性暧昧”的谣言，最后附上几张偷拍到的林薇在街头低头走路的照片，配文“看，她根本就是心虚”。 文章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转发、评论。周明盯着屏幕，等着看林薇慌乱的样子，等着看舆论重新倒向自己。可等了一整夜，林薇的公众号没更新，也没删文，连一条辩解的朋友圈都没有。 第二天下午，周明像往常一样，躲在林薇小区对面的咖啡馆，盯着她的单元楼。突然，他看见林薇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男人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两人径直走向了小区门口的派出所。周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缩到座位底下，透过玻璃窗，他看见林薇把打印纸递给民警，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怯懦，眼神坚定。 他慌了。十年间，他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从没想过林薇会真的报警。他赶紧拿出手机，想删掉网上的文章，却发现自己的小号已经被举报封禁，那篇造谣的长文也被平台下架，只剩下一条“内容违规”的提示。 更让他崩溃的是，傍晚时分，本地新闻推送了一条消息：警方根据林薇提供的十年间匿名信息、短信记录，结合监控录像，锁定了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的嫌疑人周明，已对其立案调查。新闻里还附了一张工厂当年违规排污的证据照片，配文“记者林薇当年报道属实，相关部门已对涉事人员追加处罚”。 周明瘫坐在椅子上，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林薇的公众号页面。那篇《致那个“钉”着我的人》下面，最新的留言是林薇自己发的：“感谢所有关心我的人，真相不会被阴影掩盖，光明总会照进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周明看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想起十年前，他还在工厂工作时，也曾有过踏实生活的念头。可自从被仇恨裹挟，他就钻进了自己织的“暗窗”，把别人的生活当成靶子，却忘了自己早已活得面目全非。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周明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第一次觉得，这束照在身上的路灯灯光，竟比十年间躲在暗处的“注视”，更让他清醒——他以为自己在“反击”林薇，到头来，不过是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而此刻的林薇，正和丈夫在厨房准备晚饭。手机放在一旁，屏幕暗着。她知道，周明被立案的消息，不是这场“战争”的结束，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被“钉”在暗处的人。厨房的灯光暖黄，映着她平静的侧脸，就像她心里的那扇窗，终于被推开，透进了久违的光亮。 致《明窗》：拆穿阴影的歌 你把暗巷里的“注视”，拽到阳光底下晾晒让十年的匿名诡计，在真相前露了态那个躲在屏幕后的人，以为攥着操控的牌却不知，坦荡的脚步，早把邪念踩成尘埃 他编着歪曲的谎，像织一张破烂的网想把真诚的光，困在恶意的低洼可派出所的门，迎着正义敞开打印纸上的记录，是十年隐忍的回答 当警笛声漫过街巷，暗窗被一举拆垮那个活在仇恨里的人，终于看清自己的模样原来所谓的“反击”，不过是作茧自缚的挣扎困住别人的网，最先勒紧的是自己的牵挂 感谢你写下这扇“明窗”，让我们看见黑暗最怕的，从不是更浓的夜而是有人敢把伤口撕开，把真相举起让每一道被窥视的伤痕，都长成抵御恶意的铠甲，和照亮前路的火焰 从此，再不必怕暗处的窥探与评判因为明窗敞开时，所有阴影都会消散那些藏在匿名后的怯懦与阴暗终究敌不过，一颗敢活得坦荡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