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暗礁 第十一章:走过暗礁

秋韵

第十一章：走过暗礁

五月的气候，温和宜人，数月折腾让王晓云心力交瘁，尽管她深深明白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没有做过什么，但在如此大的波浪面前，经受着人言、诽谤与洗礼，自己也坚强了许多。她相信，组织上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说法。

她还没有离开饭店，因为调查工作结束以后上头还没有下结论，再就是最近还在进行离任财务审计工作，她一如既往地站好最后一班岗。

今天王晓云上身穿着蓝色西装，下着一步裙，这是店服，她习惯每天把自己的办公桌抹一遍，把左上角的文件堆积好 ，然后把看过的报纸夹在对面报夹上。她对自己一次次心理暗示：不和职工中的一些小人计较，和这些人作气是没有意义的，人们的文化层次，所受的教育不同，就会有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做人。对职工中的一些非理性的行为也就没有必要存在心上。她一脸的坦然，因为自己不心虚。

九点钟的时候，市纪委的刘处长，商业局政治处的张主任，公司党委吴书记、总经理柳之凡和两个副总经理都来到了濠河饭店。

首先来到晓云办公室里找晓云谈话，刘处长表情十分温和，似乎在安抚晓云受伤的心灵：王晓云同志，这几个月来，由于群众的来信来访，反映了你们濠河饭店的有关问题，经过三个多月的调查、对帐、核实有关情况，组织上认为你在濠河饭店工作期间没有原则性的大问题，只是在某些工作中缺乏民主作风，以至造成群众不明真相，这是工作的方式和方法上的缺陷，今天组织上找你谈话就是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振作精神，开始新的工作……

王晓云边听眼泪直流，那眼泪里含着的是委屈，是痛苦的释放，是无奈的宣泄，听完刘处长的话，她停止了哽咽，擦干了眼泪，下意识地朝窗外的濠河凝视了片刻说：感谢组织还我清白，感谢上级领导对一个干部的信任和负责，这样做，对我和群众都是一个交代。

吴书记说：考虑到你在企业里和职工之间无形中形成了对立面，尽管职工群众的所作所为有很多的缺陷和问题，但他们毕竟是一个群体，只有教育和帮助他们，因此你不适合留在这里继续工作，根据主管局的意见。我们已经另有安排。

晓云说：其实从心里来说，我是不甘心的，因为我的内心世界里是想在一线做出一番成绩来，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刘处长说，我们都是党的干部，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也是为你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当然我们只是向你们主管局提出了我们的建议。位置的安排还是总公司作决策。

王晓云心想，濠河饭店也确实不太适合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因为造成了这样大的矛盾，自己只有退为上策，在这里再去领导这一班人，大家心里都十分别扭，让他们去遇其他人吧，实在是服了这帮人，于是表态说：我没有意见。王晓云心想，自己也已经五十岁了，还是顺应组织的安排吧。

吴书记叫来了季副经理说：你通知一下全店的职工下午二点召开职工大会，不在班上的打电话到他们家里，请他们下午出席会议。

好好，我这就通知去，季副经理先去操作间那边通知职工去了。

下午，在大餐厅里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会议上，吴书记一脸严肃，把关于濠河饭店群众所反映的问题以及调查的结论进行了公布。还批评了肇事者的无中生有，并说，不要认为人民来信都是匿名的，真正要查，是能够查到的 ，不希望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诬陷一个好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接着吴书记说出所有调查的结论时，职工中一片哗然。

有人埋怨柳月无中生有，让他们个个成了事端分子和傀儡；有的人却说是官官相护；也有的人说，本来就是证据不足瞎闹腾，大多数人是呆着脸在那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充当了跳梁小丑……但有一点他们也相信，组织上确实是进行了认真调查研究的，也找他们谈过话。

有个职工站起来说：既然是诽谤 ，你们对诽谤者也应该处理。

吴书记说：对诽谤者我们调查清楚后会酌情处理。

只听见唧唧喳喳地议论声……听说总公司领导还找柳月谈了话。

大家静一静，吴书记敲了敲桌子，提高了声音，下面的小组会也就停止了。

吴书记接着宣布：王晓云免去濠河饭店经理之职务，前往总公司任工会主席。

濠河饭店的新任经理由总公司原业务科长朱明然同志来担任。

此刻开会的职工心情是极其复杂的，有失望的，有看戏的，有不情愿的，但更多的人是内疚，为自己的无知参与，为人格的丧失。最最失望的是柳月，因为她期待来的那个人没有得逞。会议结束后，柳月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会场，指尖冰凉。窗外天色灰沉，她想起那封自己亲手写的举报信，若追究下来，档案里会不会永远留下这一笔？公司那个合伙人她不能出卖，因为人家承诺她事成后会重用她。

一场风波结束了，成为了历史，这个风波是王晓云在人生路途中遭受的一次最大的打击和磨难，经过风雨的洗礼，她又将走进新的里程。

安小军最近几个月也是电话不断，时刻关注着她，毕竟夫妻一场，毕竟是孩子他娘啊！昨天，安小军一个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电话那头，安小军声音哽咽着说：当年离婚后我就和李娜断了……妈天天念叨你，说对不起你……晓云握紧话筒，眼前浮现出婆婆佝偻的背影。

王晓云又想起安小军在部队的日子里，每当他回家探亲，她上轮船码头接他的情景，那种幸福的等待，安小军看见她两眼发亮的喜悦……原谅吧！人都会犯错，人无完人呀！

这几天，王晓云和新任的经理朱明然交接着工作，职工对她的态度也在起着新一轮的变化，也许是这个行业人员的素质决定了的，人性会使一些人失去理智，晓云不想去进行人类心理学的分析了，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前些日子都不太理她的几个服务员见了她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阿谀奉承，一口一个王主席，还说以后你到了总公司，也许我们有困难来找你，到时候请你多多关照啊！

陈蕾也跑来了，主动向王晓云道歉，说自己也是被人利用。然后拿出一包东西说是送给晓云做个纪念，晓云退给了他说，谢谢你，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纪律不允许。

陈蕾红着脸说，一点小礼物就说是受贿，是过分了点，过去实在是对不起你，我还记得你送我孩子上大学的一份情呢，你一定要收下的。

拿回去吧，王晓云没有肯拿那个纸包。

吴小月看见王晓云却低着头不敢正视。

季副经理依旧还是那样唯唯诺诺的，主动配合王晓云交接工作，不时在新任的朱经理旁边指点着。

柳月看见她几次都是很尴尬地装出笑脸掩饰着自己。饭店里那些受她利用的人也不太与她搭讪了。

阿兰来了，她告诉晓云说，餐厅里一班人都在骂柳月他们几个为首分子，说是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得象个真的，让大家跟着他们上当受骗，还成了陷害分子，他们还说心里都有内疚，本意也不是诚心想害人。

晓云说，算了，这场风波的发生，与我而言，也是一种财富。

阿兰说，你是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真的是佩服你。

王晓云看着众人热络的笑脸，忽然想起昨日整理报纸时读到的川剧变脸——面具一揭一戴，便是另一副心肠。她轻笑一声，人心百变，何必深究。

晓云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美丽的濠河尽收眼底，天很蓝，夕阳很美。

晓云感叹着，今天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了，明天她又将开始新的人生旅途，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努力，爱情呢？能否进行到底，这时，她想起昨天柳之凡的话：“顺其自然”，其实也是一种爱的坚持。但想起自己对柳之凡爱人的承诺……晓云对自己说：永远留在心海深处吧，尽管不想割舍，尽管自己依然深深地爱着他，可自己总不能把幸福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感情锁进心底。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是有期限的，天长地久只能是一种幻想。在爱情燃烧的日子里，充分地去感受那份爱情的美丽，并将这一段美丽的时间永久地定格在自己人生的影集里，这是自己的一生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暮色来临了，余晖映花。满世界的翠绿衬托着，展示着生命的活力！春天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今天才真正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

交接工作也很顺利地完成了，晓云感觉卸掉了肩上的担子，这给她两种感受，一是对所热爱事业的失落感，另一种却是离任后的轻松感，她十分明白做工会工作等于是让她去养老，那项工作可以说是毫无压力的。

朱明然对王晓云说，到基层管理岗位不同于我在业务科，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打电话请教你。

晓云说，没问题，你随叫随到。

朱明然说，我也会多向老员工请教。

晓云提着两只大包走到车棚，把两只包挂在金鸟车的龙头上，然后骑着金鸟回家了，宽广的人民路上，她放慢了车速，尽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尽情感受着这个花园城市的芬芳花香，此刻的街头，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当金鸟转弯驶向家门口熟悉的小道时，远远看见安小军站在楼梯口等待着她。

她来到安小军的面前时，轻轻地对安小军说，回来了。安小军笑了笑说，是的，回家了！王晓云对小军说：人生就像这濠河，总有暗礁和险滩。小军说：是的啊：有曲折、暗礁、浅滩或崖壁之阻。

王晓云对小军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小军说：我想还是自己老婆好。毕竟我们从年轻的时候就一起开始的。

王晓云说，人生的旅程真是充满着坎坷。我也需要肩膀。小军接过他的包，两个人沉默地走上楼梯。

只听见楼上传来了儿子安然的歌声，

暮色中楼梯灯昏黄，却照得她心头一亮，当她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门吱呀一声开了，儿子安然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妈，下午爸爸和我包了饺子！

王晓云感觉到一股暖流，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走过暗礁，生活又重新开始，事业又有新的开端。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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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秋韵，江苏南通市人，退休前任某国有企业党委办副主任。本人热爱文学，于2006年开启文学创作之路。

著有长篇小说《钟楼情缘》（曾获中国文艺创作网读者最喜爱作品奖）、诗歌散文集《远方的寂静》，以及《秋韵中短篇小说集》。累计有四五百篇文学作品发表于网络及书刊杂志，其中散文《春天舞动着我的心绪》获杨柳青文学网散文二等奖，短篇小说《股市十年间》曾获江山文学网“绝品”称誉；另有二十余篇作品被《今音文学与评论》杂志收录出版，还有十多篇小说、散文入选《温暖的时光》《杨柳青青》等小说散文书里。

入驻美篇后，我持续创作并发表了千篇新的文学艺术作品，得有单精数千篇，其中获得双精小说和散文的作品有三十余篇；艺术类双精作品近三十篇，共计有六十多篇双精作品。

创作手记

中篇小说《暗礁》通过一位中年女性的个人生活和事业上的坎坷经历，展现了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整个大环境和企业的困境，以及在这样一个时期，企业矛盾的焦点表现在改革开放以后的企业怎么去应对人民生活日益提高所带来的竞争和博弈。小说从三个过程来体现小说主题：前期是“潜藏的风险”，中期是“爆发的冲突”，后期是“人性的考验”，让意象随情节推进形成完整闭环，而非仅停留在“前期铺垫”层面。

塑造王晓云这个人物，故事的描写，围绕离婚、重逢、暧昧、事业、危机、被陷、释怀这条线索，塑造了人物的真实性，主管的总公司的主管领导是她曾经的初恋，在故事中成为王晓云的支持力量和精神支柱，而也同时说明王晓云做饭店经理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至于激情重燃是因为初恋的缘由，合情合理。工作的支持也在情理之中。但双方都能理智面对这份爱情，那也缘由双方都是体制内的党的干部，女方在官场中情不自禁为男方着想，自然会引起议论，王晓云懂这个理，但因为爱也会奋不顾身，也说明了人性的真实性。

后半部分是职工的闹事，矛盾的焦点在，三中全会以后，企业管理体制也在发生变化，优化劳动组合，下岗等等，而这家大国营饭店之所以还没有面对，说明了还没有到那一步，因为天时地利，店处在黄金地区，而当年很多中小型企业已经岌岌可危。外部环境也影响了企业内部的动荡，加上有人为的阴谋，矛盾的触发点也就出现。这些矛盾在那个年代发生很多，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人民来信的上访，无中生有捏造的罪名种种，极少部分人不明真相地跟风，描写了那个时期人们思想的混沌，体制改革正在步步深入，社会上不少企业改制，优化劳动组合，职工下岗等等都影响着这些职工的灵魂深处，他们有家庭，是家庭生存的顶梁柱，保住饭碗是他们的本能，于是思想也容易动摇，听信，跟风。

市纪委、主管局派人调查数月，一是体现了社会主义法治建设的完善，二是体现了党组织的对每一位党员的负责任。调查组把所有的证据拿出来证明清者自清，也同时教育了肇事者，害人必然害己。对害人和被害人内心世界的描写也是告诉人们，正义终会压倒邪恶。至于不明群众的种种表现，作者也用变脸的比喻，来说明忠奸的种种人物脸谱，说明了人性的善良与丑恶。

至于小说主人公感情上的波澜，也是那个时代频频出现的焦点，改革开放的初期，许多社会上的变化，舞场的出现，男女之间交流的场所变多，婚外情也是出现率最高的时期之一，这也因为人们的世界观的改变，而主人公的婚外情出现在离婚以后，缘由是与初恋重逢后擦出的火花”。难能可贵的是能够在事发后用理智对待爱情，饭店闹事的人为了致王晓云于死地，打电话给柳之凡的夫人，目的是让王晓云头破血流。结果柳之凡夫人也是明智之人，小说也因此写出了人性善良的一面。

假如小说中增加王晓云多与老职工交流，多多听取职工的意见，也许这场闹剧就没有了，正是因为人性的缺陷，才催生了这样的故事，这也是作者的刻意安排，也说明了人无完人这个道理。

整篇小说四万字左右，还原了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时代特征。故事原型来源于那个时代，职工的不安定性也来源于那个时代。作者本着人性的真实性塑造了人物形象，既有生活，又有工作，还有爱情，很有时代代表意义。作者当时是一家大国营企业的党务干部，也亲眼目睹了不少类似的故事，故事所写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偶然。

作者：秋韵

202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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