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思念，——给迟迟未归的你

邂逅

空气里，第一粒凉意落下时，

我正把夏夜最后一朵晚云收进信封。

它仍带着潮热的体温，

像一封你写了一半的情书

字迹被汗水晕开，句尾悬着一颗不肯坠落的吻。

我把它贴在胸口，像贴着一片悄悄冷却的枫叶。

听见自己心跳，像远行的雁，

扑棱一声，把你的名字抖落满天。

风从河面吹来，瘦了。

它用指尖拨动芦苇，一次、两次，

像从前你替我拂去睫毛上的雨。

我不敢抬头，

怕一抬头，整条河流都会映出你的轮廓；

又怕不抬头，

便错过你涉水而来时，脚踝上那一圈最温柔的月光。

柿子熟了。

一盏一盏，挂满我们曾并肩站过的小巷。

我伸手，又缩回。

怕指尖的颤抖，惊落那年你递给我的

那一只最红的柿子——

它甜得近乎哀愁，

在我记忆的舌尖上，

化得缓慢，化得毫无声响。

傍晚的露水很重，

重得可以压弯一根草，

却压不弯我望向你的目光。

我把目光系在最后一缕炊烟上，

让它翻山越岭，

像一条不肯落地的丝线，

缝合我与你之间，

越来越薄的空气。

夜里，月亮变得很轻，

轻得像你睡熟后的呼吸。

我把耳朵贴在瓦片上，

听见遥远的回声：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一声比一声低，

低进我骨骼的空隙，

低成一枚暗红的痣，

在胸口悄悄生根。

我决定不再追问归期。

只把每一天的黄昏，

折成一枚小小的纸船，

放进渐渐变凉的水洼。

它们不会抵达你，

却会在雨里慢慢溶化，

像我把想念

一点一点溶进自己的血脉。

等到霜降，

我就把整枚秋天埋进土里。

上面种一株山茶。

来年春天，

它开出的第一朵花，

一定是你的颜色。

我把它摘下来，

别在发间，

然后安安静静地老去——

让路过的人误以为，

我正被谁深深地

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