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晚上

暗香浮动

今晚，偷得浮生一点闲，暂从繁忙的工作里抽离。我坐在夜里，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可以不做——这自由的时刻，恰似被一簇温软的海棠花轻轻簇拥着，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样的夜晚，做些什么才能不辜负此良辰美景？想了想，好像做什么都是浪费，索性什么都不做。反正此刻的时间是软的，像刚晒过太阳的被子，裹着阳光的余温，蓬松又温暖，稳稳接住所有松弛下来的情绪。

这是个缀着月亮的晚上。月光如水，静静泻在地板上，淌成一汪浅浅的河；连桌上的空杯子，也被斟满了清辉。我抬手端起杯子，竟像饮下了整杯的月光。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裹着楼下桂花树的甜香，轻轻蹭过脸颊，留下一阵软绵的痒，又悄悄溜进衣领里。

有月亮的晚上，最适合用来想念人。月亮是圆的，心底的思念，也跟着圆了一圈。

我有朋友，散落在天涯，虽不常联系，却总在某个瞬间忽然想起——像平静的湖面掠过一缕微风，在心里荡开几圈小小的涟漪，温馨又绵长，久久不散。

望着这轮照过天涯也照过故园的月，心想，它是否也同样温柔地铺在故乡的青石板上？

都说月是故乡明。若不是这样的夜晚，我竟很少会刻意想起故乡。在外久了，早已把他乡当作了故乡。可今夜，偏想就着这溶溶的月色，渡回故乡的小窗，看看窗棂上是否还挂着旧时的月光。

不知坐了多久，室内的月光像只调皮的猫，悄悄转了方向，从地板爬到墙上，最后慢慢隐在窗沿后。我被那渐逝的清辉牵着，索性起身走出屋，顺着它消失的方向望去，静静注视了许久，连晚风拂过发梢都未察觉。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抬头望月亮了。月儿被电线轻轻分成两段，倒像蒙了一层浅淡的纱，裹着化不开的温柔，静静悬在墨蓝的天上。月光洒下来，给楼下的树、路边的灯、墙上的爬藤，都披上了层薄软的银装，世界忽然变得朦胧又可爱。

就这么坐着，听自己的呼吸慢慢变轻，和着窗外的风，一起融进月光里。看着月光中浮动的微尘，忽然懂了：原来“什么都不做”从不是空荡，是心里那些皱巴巴的情绪被悄悄熨平，是白天被挤到角落的温柔，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这样的夜晚，连沉默都带着暖意，不必追赶什么，也不必期待什么——光是这样“存在着”，就已经足够美好。

偶尔有晚归的车驶过楼下，灯光在天花板上划一道浅痕，又很快消失，倒像是给这安静添了句温柔的注脚。我闭着眼睛，听着夜晚的声音：虫鸣还在轻轻续着，风还在慢慢吹着树叶，远处的车声越来越少，人声渐渐稀疏——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慢到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好像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我和天上的月儿，静静相对，相看两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