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望五千年前的先民

晖姐

8月底的北京，早晚天气有点凉快了，到了杭州才知道这旮达离秋凉远着呢。一个星期都在38°上下，不敢出门，把空调打开，怀念北京的四季分明。即便风景如画，在40°高温下的人间天堂没一点幸福感。几场秋雨后，气温下来点，准备出门走走，还是去博物馆吧。良渚博物馆离着不远，十几年前和朋友去过一处良渚遗址，感觉一般，印象不深。浙江省博里有几件良渚的展品挺棒的，以为良渚遗址对浙江来说是重头戏而已。 1936年，西湖博物馆工作人员施昕更在良渚镇棋盘坟附近进行野外调查时，发现了几片黑陶，与其家乡良渚一带常见的出土器物极为相似，先后对良渚进行了三次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的石器、陶器等文物。195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夏鼐提出了“良渚文化”的命名。 良渚博物馆的建筑方方正正，横平竖直的，一水儿的白色大方砖，听说是以良渚文化典型玉器一玉琮为造型建造。高大院墙上开一不大的门，这应该是江南大宅子的风格，高墙小门。 院子里立着巨大“钺”的模型。钺在古代是一种兵器，同时也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进入博物馆大厅，迎面的巨大白色石板上赫然凸起一行大字“良渚是实证中华五千多年文明史的圣地”，隐约看到浅浮雕的玉琮、玉壁和玉钺。 进入展厅，墙上的图版告诉我“良渚文化多久远？”1000年前是宋朝，三千年前是秦朝，四千年前是夏朝，五千年前是良渚王国……良渚国王头戴硕大的羽冠，有点眼熟。 5000年前的良渚王国曾经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2007年，考古人员发现了良渚古城，规模宏大，有宫殿区、内城、外郭城，合起来有800万平方米。这一发现是良渚考古的重大突破，表明良渚文化已经进入了早期国家文明阶段。 随后，考古学家又发现了良渚古城外围庞大的水利系统，这是迄今所知中国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也是世界最早的水坝之一，体现了良渚先民卓越的工程技术和组织管理能力。 20世纪70 - 80年代，陆续发掘了反山、瑶山等重要遗址。反山王陵显赫的王族墓地出土了大量的棺椁葬具，随葬器物260件(组)，其中玉器242件(组)、嵌玉漆器1件、石钺16件、陶罐1件。 良渚博物馆的这幅图展现的是良渚时期的生活场景。先民向王奉献玉琮、玉牌等玉器，画面中，王和王后头戴羽冠，佩戴玉饰，身穿华服，王左手拿玉钺，旁边的侍从抱着象牙权杖。旁边先民在进行玉器加工等劳作。感觉良渚王与先民的服饰与印第安人有点类似，尤其是羽冠。 图片展示反山王陵棺椁里陪葬物品摆放的位置。王者头有成组的锥型器，可以插进羽毛的。原来远古的王冠就是羽冠。棺盖上等距离置放3件柱形器，棺内随葬主要玉器有成组半圆形器、刻纹三叉形器、冠状器、琮、壁、镶嵌玉粒的豪华玉钺权杖，以及玉鸟、玉蝉、带钩等，进一步揭示了良渚文化的高度发达。 滚动的屏幕展示王与后羽冠的不同。 房屋建筑良渚文化房屋多建于自然高地或人工土台之上。房屋平面呈长方形，四壁为“木骨泥墙”，两面坡或四面坡式草顶。良渚文化时期的房屋建筑具有明显的等级区分。宫殿建筑依据宫殿区考古发现的房屋台基资料、大型榫卯木构件及墙体残块，采用计算机线描绘图并建模复原。台基用木板搭建，四壁用木板涂抹白粉制作木骨泥墙结构，屋顶采用榫卯或麻绳固定，上面捆绑覆盖草席，最后又分层覆盖茅草。 民居建筑依据同时期房屋遗迹、出土陶屋顶及刻画房屋符号数据，采用计算机三维推测绘图并建模复原。使用纸浆模拟泥土台地，四壁用木板涂抹白粉制作木骨泥墙结构，屋顶采用榫卯或麻绳固定，上面捆绑覆盖草席，最后又分层覆盖茅草。 龙首纹玉管与三叉形器的组合。是男性头戴的玉头饰。 王冠状器 上图：成组玉锥形器下图：玉镯 上图：玉璜，有的雕琢了神人兽面纹。下图：镂空兽面纹玉牌饰 玉管串 良渚先民的微雕技术达到高超的程度。 良渚神徽上的阴刻线条纹理每毫米有五至六条细纹，这样的雕刻工艺就是用现代科技也很难复制。 这根象牙权杖出土时就放在王的胸前。 权杖雕刻繁复的图案。 这个华美的嵌玉漆杯镶嵌了141颗玉粒，在红色的髹漆上闪闪发光。这是王专属的奢侈品。这只漆杯展示了良渚时期的木器、漆器和玉器的水平已经是十分精湛了。 其实在出土的时候，漆杯已经化成一滩了。 良渚文化漆器主要有觚、杯、盘、豆等。高等级墓葬内出土的漆器通常嵌有玉饰，是良渚文化礼制的又一种物质载体。漆器的胎体和漆面结合完美，出现了多层髹漆工艺，流行红与黑相间的装饰风格，与玉器纹样有一定的关联。 出土的漆器残片 玉钺王，唯一出土的正反两面都雕有神徽和玉鸟的玉钺，玉琮代表神权，玉钺代表王权和军权。玉琮与玉钺在同一棺椁里出土，代表神权与王权是融为一体的。 玉钺由玉斧演变而来，象征权力与威严。 这些质地很好的石材做的石钺是贵族墓穴里的陪葬品。 良渚文化的黑陶制作工艺精湛，采用了轮制等技术，使得陶器质地细腻，器表乌黑发亮。黑陶盉可能是当时的酒器或水器，反映了良渚先民的生活和饮食文化。带盖黑陶鼎 带隔档陶鼎 刻纹陶鼎 刻纹陶片 展厅的墙上展示了在良渚陶器上发现的一些刻画的符号。 刻符黑陶器：陶器上刻有神秘的符号，这些符号可能是良渚先民的原始文字或具有特定含义的标识，对于研究良渚文化的符号系统和信息传递方式具有重要价值。 刻符黑陶罐是良渚博物院的镇馆之宝之一。它高26.4厘米，口径12.8厘米，腹径25厘米，因长期埋藏于水中，外表呈大块红褐色。其珍稀之处在于器身肩部和上腹部刻画的连续符号，可能是良渚先民记录的依水而居、耕田、捕鱼、狩猎等生活场景，对研究中国文字的起源有重要价值。 玉器是良渚文化最杰出的成就，而玉琮又是其中最具代表性、最神秘、工艺水平最高的玉器品类。可以说，玉琮是良渚文明的物质和精神象征。造型：一般为内圆外方的筒形器，中有对穿的圆孔。这种“天圆地方”的造型（虽然良渚时期未必有此哲学概念）被认为可能具有沟通天地的作用。2. 纹饰：玉琮的纹饰极其精美且高度统一，最核心的特征是神人兽面纹。 玉琮的功能：1. 通神的法器：这是最核心的功能。外方象征大地，内圆象征天空，中间的孔洞可能是神灵降临的通道。神人兽面纹可能就是良渚文化所崇拜的最高神祇或祖先神的形象。2. 权力的象征：玉琮的拥有者无疑是社会的最高统治者。玉琮的大小、精细程度与墓主的等级地位直接相关。3. 敛葬的礼器：良渚文化的高等级墓葬中（如反山12号墓），玉琮多与其他玉器（如玉钺、玉璧）一起随葬，放置在墓主的周身，旨在保护死者灵魂，并使其在死后世界继续维持权力和地位。4. 财富的象征：精美的玉器是当时最珍贵的物质产品，是衡量财富的重要标尺。 良渚遗址里出土了超多的玉璧，仅反山王陵中就出土了125件。 上图左右是一块斜边玉璧的两个角度，斜边在良渚玉璧里很少见。下图的两个玉璧的壁面不平整，左边玉璧壁面有一些如同指甲掐过一样的弧形浅凹坑（指甲纹）。右边玉璧整体壁面呈现出细微的波浪状起伏，不够平整（波浪纹）。用AI查了一下，得到的解释是：这些凹陷和起伏的边缘与玉璧表面的打磨痕迹是连续的。这意味着，玉工在最后打磨抛光阶段，并没有刻意将这些凹陷磨平，而是选择保留了它们。这种有意保留的不平整，可能与其功能有关：玉璧主要用于祭祀，是与神灵沟通的礼器。这种保留了原始制作痕迹的表面，可能被视为一种 “造化之工” 或 “与神对话的印记” 。而保留这些自然磨蚀的痕迹，或许更显得古朴、神圣，更接近天地自然的原始状态，从而更适合用于祭祀。而为了节省原料和节省极其耗费人力的打磨工序，允许保留一定程度的不平整，也是一种务实的选择。 其中这件刻符玉璧最出名，上面若隐若现刻着“鸟立高台”图形。 我的鼻子都快贴在玻璃上了，反复端详，还是没看出玉璧上的鸟立高台。 在良渚遗址发现2.6万吨碳化稻米，如此规模的粮食储备，说明良渚城市人口规模有多大，可以想象当时的农业有多么发达。图版上展示了先民的农业用具。 木头犁仗，与秦汉时的犁仗有些像。 两种石犁，右边的是分体石犁。 骨镞：由动物骨骼制成的箭头，是良渚先民狩猎和战争的工具。骨镞的制作体现了当时的工艺水平和生产能力已经很棒了。 骨角牙器良渚文化的骨角牙器有镞、锥、针、鱼钩、獠牙饰等多种，还出现了象牙质的梳、镯、权杖等高端礼仪用具。制作质量很高，打磨光滑。 獠牙饰 织机 织机的使用，织机上的纺锤让我想起在内蒙农村纺羊毛用的拨浪锤，原理相似，只是我们用的是木头做的拨楞锤。 有的纺锤是玉的，叫玉纺轮。有钱人才能拥有。 普通老百姓的炊具 把野猪驯化后成为美食，这些野猪的骨头是先民啃剩下的。 独木舟是由整段巨木凿出来的，全长7.35米，是国内考古发掘出土最长最完整的独木舟。 竹筏是主要的运输工具。 船桨 木构水井 水井由土坑和木构井圈组成，土坑近圆形，直径约3.5米、深约2.3米，木构井圈以两端带凹槽的扁方木套合成“井”字形，现存高约2米、内围约1米见方。木构间的缝隙以碎陶片等填塞。井框外的填土依次为质地较疏松的黑土、碎陶片、石块，具有过滤和净化水质的功能。 在墓葬里发现保存完好的先民骨架。 采集样本进行分析后，推测良渚人身高中等，头发黑直软，颧骨不突出，杏仁眼，平均寿命在30-40岁左右。我觉得过了5000年，中国人脸的变化不大。 图版上的木屐让我想起小时候穿过的呱哒板。 出土的木屐 看得出这张竹席编得挺结实的，上世纪，农村用高粱杆编的炕席也是这样编的。 古埃及文明和苏美尔文明，哈拉帕文明和良渚文明都在北纬30°上，是不是很神奇！2019年良渚古城遗址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标志着国际社会（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代表）对良渚文明价值的最高级别认可。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评语明确指出：“它揭示了存在于中国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以稻作农业为经济支撑、存在社会分化和统一信仰体系的早期区域性国家形态，印证了长江流域对中国文明起源的杰出贡献。”虽然博物馆大厅里的那行字“良渚是实证中华五千多年文明史的圣地”铿锵有力，对于良渚文化能不能把中华文明往前推一大段，按照”文明“定义的三个经典标准；1、文字 2、冶金术 3、城市。似乎有些不足，但随着考古发掘的进展和先进科技对考古成果的研究，会有更多的研究成果出来弥补空白，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