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漫记之湄洲纪行·渔舟唱晚

吴山客

图\文：吴山客

美篇号：193439

对于喜欢安静的我而言，独处时听点古典音乐，也不失为是雅事一桩，尤其是在这初秋的雨夜。而《渔舟唱晚》，便是最喜爱的乐曲之一。

大概总是从小长在衢江边、工作后又与西湖朝夕相伴的缘故，每当闭眼静听那纤细的指尖划过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音律，似珠落玉盘，又如水坠深潭，余音缭绕之间，脑海中便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暮色如墨，缓缓洇染天际。远山衔着半轮落日，将余晖揉碎成粼粼金箔，泼洒在苍茫的海平面上。一叶扁舟浮游于烟波之中，船头的老渔夫收拢渔网，粗粝的指节间还淌着水珠，仿佛攥住了一整日的潮汐。晚风掠过苇丛，沙沙声里夹杂着几声归鸟的啼鸣。船尾的灯火忽明忽暗，映着老渔夫佝偻的剪影，像一帧褪色的古画。水面浮光跃动，渔歌时而低沉时而悠扬，与翻滚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渐渐隐入夜色。

幸运如我，如此诗意的画面，不经意间，竟然就在湄洲岛的鹅尾沙洲撞了个满怀。

从莆田出发前，我曾反复查过湄洲岛欣赏落日余晖的最佳位置，考虑到在岛上的时间有限，最后还是从码头一路向西南方向，边走边拍，到了鹅尾沙洲时，刚好是傍晚时分，夕阳将坠，渔舟待归，而细软的沙滩上，仨仨俩俩的湄洲女或聚在一起，或孤身独坐，补网的梭子在她们指间穿梭，白色发亮的尼龙线在她们手掌上勒出深红的印痕。她们不说话，只是将渔网铺开，像铺开一张巨大的、被岁月磨损的棋局。偶尔抬头，看落日一点点沉入海平线，余晖为她们的轮廓镀上金边，影子在沙滩上拉得老长，亦如一串未写完的诗行。

夕阳将海面烧成一片熔金，远处星星点点的渔船桅灯在浪尖浮沉，船只的剪影犁开金色波浪，像一支刚打完胜战的舰队，载着夕阳、迎着海风胜利归航。随着“哒哒哒”的柴油机轰鸣声由远及近，刚才还在专心补网的湄洲女放下手中梭子，踮脚张望，眼中充满了期盼。当渔船终于在海滩边停泊靠岸，柴油机的轰鸣归于寂静，男人们的身影从船舱中走上船头，裹着头巾的湄洲女们早已候在岸边，赤脚趟过海水，走上跳板，与船上的男人们一起，收缆绳，搬渔网，扛渔筐。扁担在她们的肩上压得吱呀作响，海水与细沙深陷着她们的脚板，如雨的汗水在她们的脸颊上冒出滴下，其劳作的强度可想而知，但她们就像加满了油的发动机，来往于船头与岸上，永不停歇，一直把渔船上所有需要卸的货搬完为止。

早就听说，能娶上湄洲女是男人最大的福气，今天终于得以亲眼见证。她们长期生活在妈祖信仰的氛围中，妈祖的精神潜移默化地的影响，使得她们与生俱来就有善良淳朴、孝亲敬老、吃苦耐劳、崇德向善的优秀品格。在湄洲湾，这些勤劳的女子清晨便迎着海风出门，在田间辛勤劳作，弯腰插秧、施肥除草，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对土地的深情与对生活的期许。到了傍晚，她们又匆匆赶回家中，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把家中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当丈夫出海捕鱼时，她们独自挑起照顾家庭的重担，不仅要照顾老人小孩，还要帮忙打理渔业相关的事务，腌制鱼干、修补渔网，从无怨言。她们用柔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压力，以坚韧不拔的毅力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硕大的落日悬在海平面上，似一盏红灯笼挂在归航渔船的桅杆上，沉甸甸地压着波涛。暮色渐渐围合，像一块浸了水的蓝布垂在湄洲湾上空。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蜿蜒的沟壑与深深浅浅的脚印。而岸上，炊烟已升起，等着这些归航人的，或许是一碗热粥，或许是一杯烈酒，又或许是明日破晓时，新一轮的潮汐。

暮色中的渔港，没有风花雪月，只有咸涩的海风，刚熄的柴油机味，以及那些沉默的、与生活角力的身影。

渔舟唱晚，是诗，更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