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避暑记

Jack_ni

每到大暑季节,魔都整个城市仿佛被热浪笼罩,一丝风都没有,让人感到窒息。 到那时,我都会约上三五好友,躲进大山里去避暑,经同学推荐,西天目山适宜避暑,气温约在25度。 清晨,城市尚未完全苏醒,我已迫不及待地逃离魔都,赶往临安西天目山,开启了避暑之旅。 车沿盘山公路蜿蜒上行,盘山路如被甩出的灰绸缠绕着,愈绕愈高,愈绕愈深。 刚进山门,那苍翠的树木如泼墨般闯入视线,山风也仿佛带着微凉气息,吹拂着人,仿佛将炎热隔在了外头。 蝉声自山谷中响起,高低相和,如清悦的丝竹,时近时远地萦绕于耳旁,倒为山中添了几分闹趣。 我心情大悦,凝神望着眼前这幽深的大山,已怀揣几分敬畏,准备用镜头叩访这方天地。 住进山里民宿,旁边就有一条小溪,我日日去戏水,溪水清澄如镜,溪水触及皮肤,一股凉气便直透肌肤。 溪底青苔如丝绒般柔软滑腻,几尾小鱼的影子倏忽闪过,在石缝间投下细碎的光痕。 涉入水中,水珠顺着脚踝滑落,那凉意渗入肌骨,足以洗去昨日的燥热,这凉意,正是山间赠予我每个清凉的午后。 日头攀高,山里暑意不浓,我便爬至山中,去拜见先前只闻其名的“大树王”,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柳杉巍然屹立,粗壮无比,四五人合抱未必能围,树皮斑驳,显见得是历尽风霜。 仰头望去,树冠如盖,遮天蔽日,两旁古木参天,枝叶交叠,遮蔽了大部分天空。 树下立一石碑,上书“大树王”三字,笔力遒劲,石碑记载此树已有一千五百余年,看它那苍劲之态,怕是还要再活几千年呢。 游完大树王,我寻着崎岖山路返回,由于平时缺乏锻炼,回到民宿已是挥汗如雨,气喘如牛。 民宿老板娘远远瞧见,便送来一碗自家熬的绿豆汤,一口下去,凉气丝丝缕缕浮上来,周身毛孔都舒畅地舒展开来。 午后便是慵懒,我拖了张咯吱作响的竹躺椅,在浓密的树荫下,挨着树下打囤。 树影婆娑,风从山谷深处徐缓吹来,拂过皮肤,令人无比惬意,昏昏入睡,我沉浸于宁静的梦境时刻。 梦境中,入得一山门,香烟缭绕,钟磬声声,寺宇巍峨,黄墙黑瓦,颇有古风。 行至寺中,殿中佛像庄严,有一老僧坐在偏殿廊下,闭目诵经,神态安详。 好似老僧对我喃喃念道:“施主安康,一生平安”,又梦见我坐在石阶上,心中躁气,竟自消了大半。 不知是谁家光脚小儿,在泥地上追着蚂蚁队伍奔跑,细小的笑声被山风揉碎,轻轻抛向空中。 我至幡然醒来,同伴问我:“为何梦中如此高兴”,我说:梦见一高僧为我祈福。 老板过来说:我家南面就是“禅源寺”,说话间,将沾着茶垢的茶缸递了过来“尝尝,新炒的茶。 我啜一口,苦香里浮动着山岚的气息,这杯盏传递之间,盛满了山中人朴拙的温情。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着近乎原始的简单生活,清晨被鸟鸣唤醒。 带着相机去山里逗风,虽知自己摄技平平,但那份专注的快乐是久违地。 午后在大树下的摇椅上小憩,读几页书,任时间缓缓流淌,傍晚和老板一起唠唠家常,听他讲山里的传说和往事。 不知过了数日,老板说去县城,顺路带你们去天目大峡谷。 进入谷中,果然别有洞天,石壁陡峭,溪水清澈,水石清奇,更在其能令人心静自然凉也。 最奇者是那些巨石,浑圆光滑,说是冰川遗迹,我伸手触摸,石面沁凉,竟似有余冰未消。 沿溪而行,水声渐大,终见一瀑挂于前川,白练似的投入潭中,溅起珠玉无数。 我脱了鞋袜,将脚浸入水中,一股凉意自足心直透顶门,顿觉周身舒畅,暑气全消。 返回民宿途中,途径留椿园,却见又是另一番景致,园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布置得极为精巧。 园中有亭,坐在其中,看池中锦鲤游弋,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尤奇者是此处气温较他处更低些,竟真有些春意留驻的意味,一打听,方知是因地形特殊,四时凉爽如春,故得此名。 又过了数日,一场暴雨后,为捕捉晨雾缭绕之水景瀑布,天未透亮我便寻至西关水库,晨雾果然浓重。 壮观的瀑布从坝顶倾泻而下,声如雷鸣,雾气蒸腾,震撼人心,宛如一幅巨大的白色画卷。 乳白色的浓雾在瀑布前如巨海般翻腾奔涌,时而聚拢,时而飘散,时而将坝体淹没,时而又只露出瀑布。 瀑布与浓雾的壮观景象如诗如画,飞流直下的瞬间,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将大自然的磅礴与柔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我屏息凝神,对着变幻莫测的云雾瀑布不断按下快门,可拍下之后回看,照片竟无一幅能捕捉到眼前那活生生的流动气韵。 我索性收起相机,静立凝望,雾霭与水气拂过面颊的湿润,山风掠过耳际的微响,这才是此刻真正能“入心”的风景。 微风拂过,吹皱一池碧水,也吹散了我最后一点暑意,坐在坝上,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心中一片空明。 原来真正的摄游,原不必借镜头的方寸天地去框取,当我收起了那方寸工具,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肌肤去感受。 让山岚浸润肺腑,让松涛洗刷耳膜,让苔痕的微凉沁入脚底,那一刻,山水才真正落入眼中,刻进心底。 归途中,坐在车内,空调骤响,凉气虽扑面而来,却远不及山间自然之气的清冽与熨帖。 我想及日日所览,忽有所悟:避暑之道,岂独在身,亦在心耳,身入清凉之境,心远尘嚣之扰,方得真清凉。 西天目山的清凉之妙,不但在其树荫之幽深,也来至海拔与那山林的寂静,竟烙于心上,成为归途中不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