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闻得鄂西恩施有处梭布垭石林，号称“喀斯特秘境”。心想，石林定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去看个新鲜吧。便唤了三两闲人，晃晃悠悠去了，不料一脚踏进那片山坳，倒叫人忘了来时的心思——这哪里是石林，分明是地球把亿万年的家底，都摊开在了山野间。</p> <p class="ql-block">先到的是莲花寨。抬头一看，倒真对得起这名字：石柱们不似别处那般东倒西歪，竟像极了半开的莲花，以中间那根稍高的石峰为蕊，四下里“瓣”着，有的细瘦些，顶端微微蜷着，像被风吹得要颤；有的敦实，表面一道道横褶，像是谁用指甲慢慢划出来的。脚下踩着凹凸的石板，偶尔见着石缝里嵌着些纹路古怪的碎石，有人说那是震旦角石的印记，我虽不懂，却也觉得有趣——这般坚硬的石头里，竟还藏着些“老古董”的影子。</p> <p class="ql-block">顺着台阶往下，便入了磨子沟。和莲花寨的“敞亮”不同，这里窄窄的，两旁的石柱也矮了些，藤蔓顺着石面爬，绿森森的，倒添了几分野趣。走着走着，听得水声，寻过去一看，一块巨石中间凹了个圆坑，水在里面打着转，落叶跟着旋，像是磨豆腐的石磨，“磨子沟”这名儿，倒是实在。坑边石壁上，竟也有几处和莲花寨相似的纹路，浅浅的，一圈圈绕着，像谁在石头上画的圈儿。旁人道，这都是4.6亿年前的“海底居民”留下的，那会儿这里还是一片海呢。我愣了愣，看着眼前这小小的石磨，倒觉得时光这东西，也怪会开玩笑的。</p> <p class="ql-block">最后去了九龙汇。一进峡谷，便觉出不同来：两边的石壁不是直上直下，竟像被人用力往中间按过，弯着腰，凑成个穹顶的模样。人走在底下，像钻进了巨人的屋檐，连呼吸都轻了些。抬头看，石壁顶上漏下几缕光，在地上投出些长不长、短不短的影子，风吹过，影子也跟着晃，倒像有谁在暗处眨眼睛。导游说，那石壁上蜿蜒的石脊，便是“九龙”的由来，远远望去，果然像几条蜷着的龙，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伸手摸了摸石壁，凉丝丝的，带着潮气，导游又说，这些石头还在变，再过几百万年，指不定又是另一副模样。我听着，只觉得人这一辈子，在这些石头跟前，竟比蜉蝣还短。</p> <p class="ql-block">站在景区的出口，回头望了望那片石林，石缝里的野草在风里晃着。手里攥着块捡来的小石子，上面也带着几道浅浅的纹路，许是那震旦角石的“碎片”罢？揣在兜里，倒像是揣了片4.6亿年前的时光。人常说“沧海桑田”，以前只当是句空话，如今见了这些石头，才晓得这话里的分量——时光这把刻刀，从不声不响，却把地球的过往，都刻进了石头的骨血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