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鹅湖之会激烈辩论了3天,主要争议什么问题?</p><p class="ql-block"> 辩论的中心议题是“教人之法”。 朱熹强调“格物致知”,格物就是穷尽事物之理,致知就是推致其知以至其极。并认为,“致知格物只是一事”,是认识的两个方面。主张多读书,多观察事物,根据经验,加以分析、综合与归纳,然后得出结论。陆氏兄弟则从“心即理”出发,认为格物就是体认本心。主张“发明本心”,心明则万事万物的道理自然贯通,不必多读书,也不必忙于考察外界事物,去此心之蔽,就可以通晓事理。所以尊德性,养心神是最重要的,反对多做读书穷理之工夫,以为读书不是成为至贤的必由之路。</p><p class="ql-block"> 朱熹的育人之法是“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我也信奉这理念。不过,根据叶一苇老前辈的说法,这场辩论“双方都意气用事,互为攻讦,陆氏占了上风,朱熹很不愉快,但吕祖谦却不失主持者风度”。这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儒家重视德的培养,而非技艺。教育的主要目的就是把人培养成“君子”。陆九渊的心学渊源,他自称是“ 因读《孟子》而自得之于心” 。孟子认为,人性本善,既然如此,陆九渊就认为,只要把自己内心的善心发现挖掘出来就可以了,何必那么麻烦读那么多书,研究那么多问题。只要有了这颗心,在实践(践履)中逐渐去感悟即可。陆九渊以孟子的性善论作为立论基础,朱熹高举的是孔孟之道,自然无法作出强烈反应。三年后才写了一首诗“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来讥讽二陆。如果当时以告子的“性犹端水也,央诸东方则东流,央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立论,自然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p> <p class="ql-block"> 如何格物,众说纷纭,据说有一百多种方法。历史上有个著名的故事,叫“守仁格竹”。明代大哲学家王守仁(王阳明)一心想成为圣贤,一直笃信朱熹的“格物致知”学说。所以他相信朱熹的“格物穷理”,就是要从外物当中格致出“理”来。有一天,王阳明对一个姓钱的朋友说,我们“格”物,然后体认物当中的“理”,就去格亭子前竹子的“理”。姓钱的朋友在竹子前冥思苦想,竹子里头的“理”在哪里?结果连坐了三天,病倒了。王阳明一看,认为姓钱的朋友功底不够,于是他坐在竹子前面,冥思苦想竹中的“理”,经七天七夜,结果也病倒了。他从亲身实践中体会到,从外在客观事物中寻找“理”,是格不出来的。从此,王守仁开始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又在谪贬贵州期间有了龙场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即无论是天地的法则还是圣人的教诲,其实都蕴含在每个人的内心之中,源自于我们天生的本性。要想成为圣人,只需深入探索自己的内心和本性,而向外寻求这些道理的做法则是徒劳无益的。认为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王阳明从朱熹的追随者转变成为陆九渊的信奉者,进而创立了中国哲学的重要学派“陆王心学”。</p><p class="ql-block"> 格物出现如此不堪的情况,究其原因是当时的科技水平引起的。根据胡适的研究,起初程颐把格物的“物”字解作“语其大至天地之高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又解作“自一身之中,至万物之理”。这个“物”简直是科学的范围,当然做不到了。后来他自己把范围缩小到“穷经、应事,尚论古人”三项。朱熹便依程所定的范围,一生精力大半都用在“读书穷理”,“读书求义”上。后来朱熹说:“夫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其精蕴则已具于圣贤之书,故必由是以求之。”物的范围从“天下之物”缩小到“圣贤之书”,“圣贤之书”成为一切事物的标准答案。陆、王认为“格天下物”是做不到的事,限定“意所在之事谓之物”。但是陆、王都主张“心外无物”,真理在心中,故“意所在之事”一句话的范围可大到无穷,比程、朱的“圣贤之书”广大得多,也具有独立自由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陆九渊提出过一个王炸问题(有说现场被其兄陆九龄制止):“如果说只有读书才是认识真理和成圣成贤的道路,那么所公认的圣贤尧舜,在他们生活的时代无书可读,不也成为大圣贤了吗?”因为儒家一直把古代圣贤理想化,从孔孟到程朱到陆王,都把崇尚尧舜,恢复周制作为目标,这个问题自然难以回答。实际上,根据现在的观点,尧舜可能是约公元前2200—前2000年(距今4200—4000年前)的部落联盟领袖,其时代早于夏朝,对应中国新石器时代晚期向青铜时代过渡的阶段。陶寺遗址(山西襄汾)、石峁遗址(陕西神木)或与舜的部落活动有关,其文明程度根本无法与后世相提并论。</p><p class="ql-block"> 正因为传统儒学有这些无法克服的缺陷,看似有道理的育人之道,在辩论中未能取得上风。可历史的演变却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p> <p class="ql-block"> 鹅湖之会前后,朱陆两种学派争奇斗艳,各放光彩。 因朱熹的批判精神(如对君权的约束思想),统治者并不乐见,宋宁宗时期的“庆元党禁”,将程朱理学定为“伪学”,禁止传播,朱熹等59人被列入“伪学逆党”名单,程朱理学遭受沉重打击。后恢复朱熹名誉,并追谥周敦颐、二程等理学家,理学逐渐恢复影响力。宋理宗亲政后推行“端平更化”,正式确立程朱理学为官方正统思想:1241年,理宗下诏将周敦颐、二程、张载、朱熹从祀孔庙,并钦定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为科举考试标准,程朱理学思想成为选拔官员的核心标准。元朝儒人地位不高,处于受承认但被压制的状态。到了明初,程朱理学重新被确立为官方正统地位。后王阳明的横空出世,提出“心外无理”“致良知”,挑战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成为明代中后期主流思想,程朱理学影响力下降。程朱理学批评心学近禅,而心学则指责程朱理学过于教条化,双方形成学术对立,鹅湖之会的形势重新呈现。</p><p class="ql-block"> 清初迎来程朱理学的高光时刻,康熙尊朱熹为“天地之正气”,“万世宗师”,命人编纂《性理精义》《朱子大全》,使程朱理学重新成为官方学说。雍正、乾隆利用理学强化社会控制,如表彰忠孝节义,同时通过文字狱打压异端。清代中后期考据学批判理学空谈义理,主张回归经典文本,理学在学术界的地位下降。尽管官方仍尊崇理学,但士人更关注经世致用之学,理学逐渐失去思想活力。清末民国时期,中西方文化碰撞成为主要议题。</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中末期流行一部叫《决裂》的电影,这部电影讲述了“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在农村办学的故事,其中的一个剧情是欧阳教授(葛优父亲葛存壮饰)站在教室里,黑板上挂了一匹马的彩图,教授说:“同学们,今天我来讲马尾巴的功能。”话音刚落,画外传来“哞”声,有农村经历的人能听出是水牛的叫声。一位女同学立即举手站起来说:“我们是江南地区,没见过马,多的是牛,希望老师以后不要再讲什么马尾巴的功能,多讲一些有关牛的知识。”教室里哄堂大笑,教授尴尬无比。</p><p class="ql-block"> 我也看过这部电影,经历过那个时代。当时的大中专学生首先要求出身好,相信根正苗红;考试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更重视品德教育;注重实践,提倡半工半读。我想,陆九渊在天之灵见到这种情景定将开怀大笑。</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半个世纪,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时代!谁都可以吃上白米饭,肉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每个儿童少年都能读上书。读书的时间非常长,从幼儿园到大学,岂止十年寒窗,差不多要读20年。人人具有头悬梁 锥刺股的精神,沉重的书包炼就熊腰虎背,夜以继日的长读使太多的人年纪轻轻就戴上眼镜。博览群书,读书人不仅要懂得马尾巴的功能,还要懂得狗尾巴、鸟尾巴、鱼尾巴的功能,不然无法取得好的成绩,这种场景朱熹该有多么欣喜!</p><p class="ql-block"> 作为鹅湖之会的主持人,这时吕祖谦该是怎样想的?</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