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亭”前的历史怀想

春华秋实1

　　地处武汉市黄陂区的双凤亭，始建于北宋年间,距今有一千余年,建此亭为纪念理学创始人程颢、程颐两兄弟。后几经坍塌修复重建,现在的双凤亭重建于清朝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三层檐,六角攒尖顶,青筒瓦片,琉璃宝顶。

　　双凤亭为木石结构，形若宝盖，翼角飞展。亭身通高12.5米，底座直径9.3米。顶端金色圆葫芦，似腾云驾雾；亭面灰色筒子瓦，如朵朵白云。亭上楠木和梓木，六角攒顶；亭下由12根石柱，鼎立支撑。亭身系花岗岩石柱，四周则三道回廊，六角石鼓抱柱。

　　亭中央直立四面勒碑，上刻二程浮雕、下镌名流碑文，图文情并茂。不管是底蕴还是亭本身的构筑，它都堪称完美，但它却低调的在鲁台的高处寂寞着，静静看着府河水在亭下波光潋滟。

今天是武汉气温最像秋天的日子，28度，微风拂拂。我们驱车1小时，一路通畅，无人打扰。正好零距离探访古老的“双凤亭”、还有满眼风景，充满底蕴的“二程学院”，在如此幽静的氛围里，更多了时空交织的联想。

　　抬眼看“双凤亭”，它的题字就把底蕴拉满。撞入眼帘，字体沧桑遒劲，那是中国文学家、思想家的泰斗，郭沫若先生亲笔书写的。仅凭这，足以证明它的地位。它充满了文史的悠长和厚重，而那有着传奇色彩的史料记载，更充满故事情节：据清代同治县志记载，宋朝仁宗年间，有一河南人氏程逾为黄陂县尉，但在任上病故。程逾且是清官，做了两年黄陂县尉，亲民廉政，被百姓称为“青天”。程逾壮志未酬，撒手人寰，可家里的家眷子女都身无分文，没有盘缠回到故里。于是皇帝仁厚，体恤清官后辈，这样，其子程珀遂留居黄陂继任县尉。而且程珀从小耳濡目染，良好家风的浸染，他继承了父亲的“作为一方，清廉一方”的家国情怀和为官之道。

　　一天，身怀六甲程珀之妻（侯氏）夜梦双凤入怀，其后来在当年（1032年）生下程颢、第二年又生下程颐两位天资聪颖的儿子，这两个儿子就是后来著名的开了北宋理学先河的程颢、程颐兄弟。这座亭楼不是神话演绎，而是历史的事件的发生地。

“二程”与后来的南宋理学家集大成者朱熹并称“程朱”，其学说称为“程朱理学”。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思想界的支柱，影响深远，在我国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程颢、程颐兄弟自幼崇尚儒学，尊奉孔子，他们远在黄陂，曾“筑台望鲁”以示对孔夫子的崇敬。现在的鲁台山即当年的“望鲁台”，“鲁台望道”是抒写黄陂深厚底蕴的一笔。心存高远的，“二程”兄弟，程颢15岁、程颐14岁后随父亲的调任，离开了黄陂，由此他们踏上更广阔的求学之路。曾就学于濂溪先生周敦颐，（《爱莲说》的作者）先后出仕；后来，许多佳话广为流传。在洛阳讲学，弟子盈门，听他们讲学，醍醐灌顶“如坐春风”。“二程”名声显赫，令登门拜访者“程门立雪”。可见当时二程的“思想讲堂”何等受人追捧。

　　时光沧桑，“二程”生命历程走远，但他们的思想却从没有离开。“纪昔贤之遗躅，而树一邑之文峰”——通过传承先贤精神，打造一地独特的文化地标，推动文化繁荣。因此北宋末年建“清远亭”于鲁台之中；南宋时取“双凤投怀”之兆，改名“双凤亭”，就是为了纪念弘扬、传承二程的思想和精神。

　　说起程颢、程颐，可能许多人并不太熟悉，但是程颢一首《春日偶成》却是宋朝到至今，家喻户晓的启蒙作品，《千家诗》的篇首诗。

《春日偶成》北宋 程颢

云淡风轻近午天，

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余心乐，

将谓偷闲学少年。

整首诗就是一部北宋春天风光纪录片。春回大地的灵动山水黄陂，人们都到郊野踏青。画面太美:淡淡的云，柔柔的风，将近中午，郊野就象一个大花园，柳枝青青，野花盈盈。顺着柳林阡陌，走过前面的小河。河水欢快地流过，洗去了浑身的疲劳。欣欣向荣的大自然，让久居家中严谨做学问的莘莘学子，浪漫成了多情诗人。久违的轻松愉悦，整个身心融化在明媚的春光里，成了天真活泼的少年。

这 “偷闲”半日，轻盈的笔调写下《春日偶成》。现在黄陂主城区就叫“前川”，那底蕴诗意就从北宋的“花柳前川”流淌出来的。

是大美风景的黄陂成就了程颢、程颐；而黄陂的古韵底色因为“二程”而溢彩流光。毛泽东主席也十分喜欢这首明快的诗作，并亲笔抒写，那奔放的挥毫，更让这首诗添了风采。

　　好山好水的滋养，孕育熏陶出冰心玉洁的“二程”兄弟。他们沉浸在这片灵动山水，潜心研学，精心钻研“诸子百家”：儒家精髓“仁”的内涵，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尊重与理解，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遵循佛家的“善意为本”理念，提倡修炼内心；还本着道家的“天人合一”，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认为人应融入自然、遵循自然规律，实现与天地万物的统一。

　　“二程”融会贯通，更深更高地提炼出“理”或“天理”作为宇宙和社会的最高准则，认为理无所不在、不生不灭。这应该是最早最辩证的哲学定义。他们系统化“理”的学说，融合儒、佛、道思想，形成完整的“理学”思想体系。“二程”主张“主静”致知，强调个人的内心修养；又主张“主敬”格物，注重外在实践。“格物致知”，强调理论要精深透彻，实践要遵循理论的规律。一千多年前，他们就有这样的高度和境界，实在是难能可贵的远见卓识。而且，他们所到之处都兴教办学，要把他们的理论通过“教化”广为传播开去。

　　我顺着“双风亭”下的台阶，穿过青葱的掩映的回廊亭，走到“二程学院”，参观瞻仰他们当年研学布道的书院，深刻感怀：什么物质都可化为乌有，可光辉的思想、精神却会经过时间的洗礼、积淀、留存、升华，而在历史长河里永恒。瞻仰“二程学院”站在历史长廊叙说的文字前，程朱理学的光芒，拂去尘埃，更加熠熠辉煌。那些古训古道，“仁义道德”“孝信贤良”都在一个天“理”里蕴藏，顺理成规。国有国法，家有家章。国是一张网，思想是国的纲，纲举目张，一切，才会秩序井然。

　　一千多年前，二程用他们的睿智，细说“理和道”，挥洒捭阖天伦地规，著书立说，向世人阐述为国之道，为人之道。这样的经典，在今天，仍能成为催人寻找真理，奋进有为的号角。人生无常，但为人处世有学问，二程理学的光辉，就是点亮我们人生路上前行的灯。参观完整个书院，走到广场，看着栩栩如生的二程雕像，我的灵魂跨越时空和先贤对话。读书明理，明理会有好的修养，好的修养让你的人生更有价值和意义。他们，用睿智的思想，柔软的笔，写下永垂不朽的篇章。今天，来了趟“二程学院”，瞻仰了“双凤亭”，尽管它们很寂寞，但我却在秋天的书院，听到了琅琅读书声。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双凤亭”，人以亭趣，亭以人闻。自宋代以来，历代文人墨客在此题诗吟赋，流连忘返。相传历代名宿纷至沓来，时光更迭的葱茏和沧桑中迎面走来：苏轼、朱熹、杨廷蕴、屠达、闻政、瞿秋白等，他们相继登亭咏叹。苏轼的“题凤凰台”，朱熹的《二程祠记》，杨廷蕴、金光杰之“亭记”，郭沫若所题亭名等，均与名亭交相辉映。

　　我凝望着这一片滋养出二程的丰腴土地，似乎我感受到他们慈祥的目光也关注这片灵动山水。这片开创“理义”先河的发源地，曾经有多少人来追寻自己的内心，聆听二程精辟的说解“天理不生不灭”、“格物致知”。我忽然觉得，他们来到人间的使命，就是“涅槃”的凤凰于飞，来人间传扬“正理”的光芒，是他们的使命担当。

　　从双凤亭向南望去，府河水河像一条碧绿的玉带镶嵌在黄陂老城的南边。我不禁想到了《春日偶成》。似乎穿越千年，我也在“花柳前川”踏过青。我应该是一个爱采花扑蝶的小女孩，我的轻盈跳跃是不是被陈颢先生看见，他才会诗兴大发，脱口偶成呢？亦或，我是二程学院的女生，听先生“谈儒论道”，感受天地的浩渺，认知个人之渺小。

　　历史长河，大浪淘沙，站在今天的“双凤亭”、“二程学院”，我们都会用发展辩思的眼光审视，而我仍然赞叹他们是当时时代的先驱者、教育家。是与非都会沉淀下来，让后人借鉴评说。在历史的长廊，我用“大道至简”的哲学与二程对话，既然是充满哲学的大千世界，不能陈腐不变看世界，我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今所用。那些精深的理论，从历史深处走来，融于时代的发展中，它将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的超越，升华并赋予新的时代内涵，引领历史向前发展。

抬眼看那繁华似锦，绿树成荫，府河潺潺的前川，我也学学他“偷闲”半日，他看过的春天的花柳前川，如今在秋色里，更加袅娜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