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文脉 ‍——石门怀古之二

吟啸徐行5417538

从寺门出来，一条布满青苔的青石板小道把我们引到一座古风凉亭样的建筑。绛色的亭柱，古韵风雅的美人靠，青灰色的瓦屋顶，微微上翘的檐角。屋顶上除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之外，还参差生长着一些小绿植，与周围高大的树木交错相融。阳光透过树冠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石板与苔藓上，在清幽隐逸的氛围中又透出一丝苍凉。

门楣的匾额用篆字书写着“掇英”二字。入内看时，才知道这是一处碑廊。长长的回廊中，一边是石碑林立，一边是帐幔低垂。大部分碑文镌刻得很浅，以致字迹难以辨认。谢灵运的碑文未曾寻及，郭沫若的一首诗倒是读到了：“横过石门渡，刘基尚有祠。垂天飞瀑布，凉意喜催诗。”

还有一方清嘉庆年间的一位正蓝旗汉军都统领写的“圣水”二字，因为它描白了，所以非常醒目，其笔力雄浑，苍劲洒脱，透出一个带兵之人的霸气。

据介绍，石门洞碑刻一共有29方，为了更好地保护，景区将其中18方移至这里，并建立碑刻文化廊。碑廊入口的“掇英”二字由著名书法篆刻家、西泠印社副社长刘江题写，有“拾取古代碑刻书法艺术精华”之意。从碑廊下来，就是一座小小的石桥，旁边立着标牌写得是——催诗桥，与碑廊里郭沫若的诗遥相呼应，不知是否郭大诗人就在此地受到众人的催促而成诗一首的。

桥下的小溪静静地流淌，一排碇步桥，给这幽深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灵动色彩。对岸的几座建筑门楣上写的是“国师楼”，楼前有几个凉篷茶座，兴许是一个住宿餐饮场所，但却是杳无人迹。整个山谷似乎只有我们这几位游人，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叶间掠过，真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再往里走，就见到一座白墙黛瓦的建筑，大门上方写着“刘文成公祠”，敢情我们是沿着当年郭老先生的路线走的。从敞开的大门里，见到祠内人影憧憧，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入内看时，大堂正中供奉着刘基的塑像，香案上供品齐集，香烟缭绕，庭院里摆放着几大箩筐的锡箔纸；烛台上遍插的红烛烈焰腾腾。显然是在进行着一场祭祀仪式，看得一众人都在忙碌，也没敢细问，但还是深深地感受到刘基在当地民众心目中的地位。

前面就是核心景区——石门飞瀑。迎面一道百米高的悬崖矗立在峡谷之中，一股水流自崖顶倾泻而下，落入下方的深潭，气似白虹，形若垂练，溅如跳珠，散似银雾。站在观瀑亭处，便可隐隐闻及犹如急风骤雨般地哗哗水声。凉亭里的石碑上镌刻着“仙境”二字，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水雾，给经历了长途跋涉到此的游人送来了一丝清凉，几分惬意。

这里应该是景区内游人最集中的地方，但即使把我们算上，也不会超过二十人。紧临瀑布下的水潭边有一小块平地，称之为“观瀑台”，水边的石块上坐着几位游客，没有人说话，仿佛都已沉醉在这大自然的神奇魅力之中。

观瀑台后方有一个半月形的石洞，高达十数丈，不深，标牌上写着“月洞文古”，洞内有一景观叫“国师床”，说是当年刘伯温常常在此听着水声读书，还用指头在石块上练字，乏了，就躺在石块上小憩。久而久之，石块表面光滑如镜，平整如床，因而得名。

后人还赋予此石神奇的魔力：摸一摸，智慧多；躺一躺，财富广；睡一睡，活百岁。瞬时心痒，也想尝试一下，遍寻洞内，仅在左手边近洞顶处有一块石头比较方正，遂攀缘而上。不想石床上已有一后生，一动不动地坐着在看手机，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作罢，摸了摸石头，希望能长点智慧，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广告牌上的一副风景照片拍得颇有艺术美感，也想仿效，找了半天角度，仍未达到预期效果，看着布满青苔的石坡，出于安全考虑，还是选择放弃了。

观瀑这条线路到此便是终点，我们沿着溪流原路返回，经过催诗桥再折向伯温古村方向。路旁一块石头上刻着“千读百温”四个字，介绍文字中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百”与“伯”古今通假，故百温即是伯温。二是伯温幼年顽劣，经浣纱女点拨，遂成大器。怎么古代凡成大器之人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而且有那么多睿智的浣纱女，磨杵妇。

最先到达的便是石门山庄，这里原名“亦桃源”，是1935年为陈诚回乡探亲而建。1937年陈诚游石门洞时曾在此休憩，现在辟为历史名人题咏的展示场所。

花岗岩条石砌成的院墙展现的是现代的工艺，白色的墙壁上苔痕累累，充满了一种沧桑感，不知是否也是石块所砌。屋内灯光昏暗，虽然空间不大，却显得有些幽深。很显然并不适合人长期居住，称之为“山庄”好像有点过了。

墙上悬挂的是谢灵运、李白等大家题石门洞的诗篇。一个类似书斋的房间摆着写字台与笔架、墨汁，以及老式油灯盏，墙上挂的是陈诚之子陈履安的介绍与他书写的四个字“顽石点头”，没去深究其中的含义。透过书桌前面的窗格，可以看到院子里草木葳蕤，郁郁葱葱，整体营造出了一种青灯黄卷，萤窗案牍的意蕴。

山庄旁边不远，就是刘基读书处。在斑驳的光影间，一座同样是白墙黑瓦的中式建筑静静伫立，檐下"石门书院"的匾额透出典雅的书风，与门前两株对称挺立的翠绿苏铁共同构建出庄重的仪式感。青苔密布的石墙如天然画框般环抱庭院，远处层林叠翠的枝叶滤过细碎天光，为这方镌刻着时光印记的建筑，平添几分幽远古风。

院内没有书斋，迎面而立的是大成殿，这明显是后人的构思。孔夫子的塑像正襟危坐，高居其上，供桌上摆放着一些香烛供品，两旁有几排书案，墙上的壁画则描绘了少年刘基与他的老师郑复初研学的情景。生动的笔触，让人隐隐触及到了古人内心的律动，仿佛可以与他们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刘基出生于现在的文成县南田镇的舞阳村，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当年的他为拜名师，长途跋涉百里之遥，可见其求知欲望之强烈。从此以后，参天林木曾听闻这位少年清晨朗朗的读书声；微微清风曾拂过这位少年凝神思索的脸庞；虫鸣声声更伴随着这位少年挑灯夜读的长夜。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执着与坚持，才成就了一位经天纬地的大才，也从而与这块土地留下了千丝万缕的血脉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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