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灰瓦接云涯-王家大院

张启伟

晋中王家大院游记（8月6日）

　　山西灵石县静升镇，有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群，名曰王家大院。

　　我初闻其名，以为不过是一处寻常富户宅第，及至亲临，方知自己浅薄。这哪里是寻常院落，分明是一座城，一座用砖石讲述家族兴衰的城。

　　晨光熹微中，我踏着青石板路走向王家大院。远望时，但见层层叠叠的屋宇沿着缓坡次第展开，高低错落，如巨鸟展翼。墙是灰的，瓦是灰的，连门楼上的雕花也蒙着一层岁月的灰。

　　走近了，才发觉这灰并非死寂，而是蕴着生机的——墙头小草在风中摇曳，门环上的铜绿泛着幽光。

　　跨过高高的门槛，仿佛一步跨进了二百年前的时光。院落一进连着一进，似乎永无尽头。

　　资料显示，这大院有大小院落一百二十三座，房屋一千一百一十八间，占地四万五千平方米。数字是枯燥的，但走在其中，却只觉得震撼。每一扇门后都藏着故事，每一道廊下都走过人影。

　　我最爱那些石雕、木雕、砖雕。门墩上雕着瑞兽，窗棂上刻着花草，连屋檐下的斗拱都精雕细琢成各种吉祥图案。

　　据说王家先祖以卖豆腐起家，后来经营粮盐，直至成为晋商巨贾。这些雕刻中，有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显耀门庭的虚荣。富贵二字，被他们用石头和木头写得淋漓尽致。

　　站在后山城墙高处，俯瞰全院，屋宇连绵如波涛起伏。我想象着鼎盛时期的王家：晨起时，各院开门声此起彼伏；暮至时，灯火次第亮起如星河落地。男人们外出经商，女人们持家教子，孩童在廊下诵读诗书。那该是何等热闹景象！

　　然而盛极必衰，是千古不易之理。王家自明万历年间始建大院，至清嘉庆年间方才完工，前后历三百余年。可大厦建成不久，家道便渐趋没落。如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却再无一个姓王的人居于此间。那些精雕细琢的屋宇，成了供人参观的标本；曾经私密的院落，变作人人可进的公共场所。

　　午后阳光斜照，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穿行在空荡的院落里，只听风声过耳，似有叹息。富贵荣华，终不过是一场大梦。王家大院依然矗立，但建造它的人，享受它的人，都早已化作了尘土。唯有这些不会说话的砖石，还在固执地讲述着一个家族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寂寥。

　　离去时回望，阳光下整个建筑群镀上了金色。那一刻，王家大院美得惊心，也苍凉得惊心。

　　七律 访王家大院

文/张启伟

晋中屋宇接云涯，几度兴衰问断霞。

雕柱刻檐藏旧梦，层院进院锁春华。

贾通四海烟尘路，富甲三晋盐粮发。

终是浮云留不住，空余深巷夕阳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