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者尚也】书房佚事

杨世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大约2002年底,应《羊城晚报•花地》约稿,写了个专栏,旨在对都市时尚文化的反思,专栏的名称就叫做【时者尚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寓居榕城,单位的住房尚未盖好,幸好找个“铁哥”,借了一套两房一厅,暂时过渡一年半载。</p><p class="ql-block">朝南的大房北面摆个简易客铺,偶有亲朋好友来榕“多多关照”,也才有个落脚的地方。南面窗前横陈一席占地面积2平方有余的大画案,剩下的便是一个个装满杂书的书柜,还有一些架上摆不了的,暂时装在纸箱中,画案床底储藏间凡有空间,都在考虑之列,门旁墙上挂个“非洲少女”瓷雕插花瓶,常是“有市无价”无花可插,画桌大书架旁挂上一把龙泉宝剑,整个书房俨然气派,独占风光。</p><p class="ql-block">大房既已派上用场,一家3口只好缩在10平方的北面小房,好在妻没有持反对意见,居然安居乐业。我独占大房,拥有“豪华”书房,心中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p><p class="ql-block">然我和妻两人都是书蠹,为了保证男子汉“下海”,妻礼让七分,退居二线。实在过意不去,“将功赎罪”,悄悄买回一张简易书桌,塞在了大床与大立橱之间,面对北面小窗,总算令她在操劳一切家务之后,百忙之中,挤点时间寒窗苦读,有个小小的领地了。平时各踞一隅,进入角色,互不干扰,倒也宁静怡人。</p><p class="ql-block">画桌常忙,堆满宣纸、颜料、笔墨、砚台、画册、寿山石章,高朋好友一来,品茶论艺,水壶茶盅也纷纷登上画桌这“大雅之堂”。每每“夜半待客不至”,又不谙棋事,没有“闲敲棋子落灯花”,想坐下来写点心事,想入非非之时,懒得也来不及打扫画桌上一片狼藉的“侃场”,便想起北窗之下、“闺阁”之中尚有一小片净地,于是,乘妻忙于家务之机,搬师“北上”,占领10平方的“风水宝地”。觉得这里格外安静可人,比起“正宗”书房别有一番风味,可见“山不在高”,“水不在深”。</p><p class="ql-block">梁实秋就讲过:“书房不在大,亦不在设备佳,适合自己的需要便是。局促在几尺宽的走廊一角,只要放得下一张书桌,依然可以作为一个读书写作工厂,大量出货。光线要好,空气要流通,红袖添香是不必要的,既没有香,‘素腕举,红袖长’,反倒会令人心有别注。书房的大小好坏,和一个人读书写作的成绩之多少高低,往往不成正比例。”(《书房》)。“书房不在大,亦不在设备佳”一句颇合本人胃口,偶见朋辈现代化书房,常据此阿Q自慰一番,也就释然了。</p><p class="ql-block">妻整理房间,端水送茶之际,倒是偶有“素腕举”,却不见得过于“心有别注”,只要不是过分缠绵,还可起到调节怡神的功效,或奇文共赏,则更增色寒窗。正是伊士珍的“琅環福地”。这一点不敢苟同梁君。既是福地,自是福人方居,那位颇具名气的相士曾断言我鼻如悬胆,很聚财,颇福相,日后定当前途无量,此家中的福人,舍我其谁!</p><p class="ql-block">于是,把妻又挤往5岁小女漪那块不上50厘米平方的折合小桌上,就着小竹凳,缩在一边文思如涌去。</p><p class="ql-block">这么一挤、妻反倒“批量生产”,一篇接着一篇,制造出许多“豪华产品”出来,可见“斯是陋室”,也当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那天卖给“老外”一张国画,想想购置一台彩电,卧室是放不下了,只能摆在“书房”,把个饭桌也搬了进来,午饭晚饭开着电视,边看边吃,可谓“立体娱乐”,味觉、视觉、听觉同时运转,不亦乐乎。我的活动中心又渐渐南移,常开着电视抄稿件,电视剧自然是看得囫囵吞枣,神龙不见首尾,正当细细寻觅文章中的一两个细节,家人偶尔横里插一杠子,问起屏幕中那位标致典雅的少女为啥哭哭啼啼,明知事出有因,就是没能记起刚才看了些什么,胡乱答一句:你自己去问她吧,故作幽默,搪塞且调侃一回。</p><p class="ql-block">蟹红菊黄,兰桂飘香,中秋在即,几个海外亲人要来榕旅游,观菊赏桂。妻为不辱国格家格早早便收拾房间,从储藏间里翻出浅蓝的细颈玻璃花瓶,入夜到隔壁大院的花圃里“偷”来几朵鹅黄的菊花插上,往卧室里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书桌上一摆,寒舍顿生光辉,我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生命的灵光。</p><p class="ql-block">客人还没来,妻喜孜孜地在洁净的桌上,铺开雪白的稿纸,我忍不住又想“见异思迁”。夜深人静、坐在有点空旷的大书房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去构思一个“合法”的理由,好堂而皇之地进驻北屋,与菊对坐。</p><p class="ql-block">妻子小女早已眠熟,家务操劳使妻天然“人比黄花瘦”,无须选用“洁士苗条霜”。</p><p class="ql-block">菊花盎然,与妻人花相映,只是格调虽高且雅,却枝叶瘦挺,容易联想到她不堪盈握的“素腕”了,倒愿意瓶里不如插根枝叶肥硕的海棠“故烧高烛照红妆”,妻或可得以“海棠春睡”,小去疲乏。</p><p class="ql-block">不敢再拥有正是真正地拥有这一片净土。</p><p class="ql-block">与花对坐的该是妻,凡男子汉们或都会同意我的这一伟大的决定的。不妨广而告之,请大家告诉大家:每一个家庭,都该有一小片净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