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探梦》之十三 红楼春梦好模糊

红香绿玉

　　乾隆年间的满洲镶黄旗人，富察明义字我斋，曾任上驷院侍卫兼参领。在其诗集《绿烟琐窗集》中，有“题红楼梦”二十首。其中第七首为“红楼春梦好模糊，不记金钗正幅图，往事风流真一瞬，题诗嬴得静工夫。”这首诗所写故事所对应的正是现在《红楼梦》书中第5回，写贾宝玉梦入太虚幻境的情景。但书中内容似与诗中所言有所出入，明义诗写宝玉曾为“往事风流”人物“题诗”的情节并不见于《红楼梦》第5回。有人认为，宝玉所题之诗就是第23回中所写的四首即事诗，但从这四首诗看，怎么也与“往事风流真一瞬”对不上号。还有诗中提到的“金钗正幅图”中所画的人物是否也是第5回中《金陵十二钗图册》上的人物呢？模糊的“红楼春梦”又是写的什么呢？这些恐怕都是难以说清楚了。

　　《红楼梦》第5回写“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一时宝玉倦怠，欲睡中觉”于是“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秦氏卧室中的器具陈设，竟都是古代皇家风流女子使用的香艳物品，怎能不令宝玉神魂颠倒。正如秦氏之夫贾蓉所言“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有风流事！”如此看来，秦氏也是一位风流女子了。秦氏卧室竟摆放了女皇武则天，汉帝皇后赵飞燕与唐代贵妃杨玉环等历史上风流人物的各种物品，岂不正是“脏唐臭汉”的一种写照。

　　“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然后就进入了“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姑的指引下，观看了“薄命司”中的“金陵十二钗”图册，又听了《红楼梦》十二支仙曲，最后还与警幻仙子之妹“乳名兼美字可卿者”“未免有儿女之事”且“难解难分”。

宝玉梦醒之后，竟然又与丫环“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了一番，幸得无人撞见。”如此看来，宝玉对“太虚幻境”中的春梦并不“模糊”，模糊的则是“金陵十二钗”的册子而已，而明义诗中所谓的“题诗”情节在现在的《红楼梦》版本中已不见了踪迹。但我们可以试想，宝玉原本题诗中的“往事风流”人物，其实就是作者现在所写的秦可卿卧室中器具用品所关联的人物呢？

武则天本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后被其子唐高宗李治立为皇后。武则天自己则又代唐成了周朝女皇帝，其宫闱生活十分秽乱。据《御定渊鉴类函》记载“高宗以武后意，造镜殿，四壁皆镜，为白昼秘戏地。”无独有偶，清代沈汉宗的《圣驾南巡惠爱录》中也记载了康熙帝第三次南巡到苏州时，织造李煦为其所建的行宫中也有一座“镜殿”，“织造府傍新建行宫，有四殿……一以圆明镜镶嵌于壁，故名通明殿。”

赵飞燕本不姓赵，由于流落长安时，曾被赵姓人家所收养。后成为阳河公主家的歌女，并被汉成帝召入宫中得宠，成为皇后。汉平帝即位后，废为庶人，又责令自尽，不知是否作者在此有意暗示秦可卿的身世命运与结局。

杨贵妃是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之一，其年幼丧父，被寄养于洛阳叔父家中长大，开始本是唐玄宗之子寿王李瑁之妻，后被唐玄宗本人看中，竟令杨玉环出家为女道士，并于天宝四载被册立为贵妃，深为唐玄宗宠爱，杨贵妃曾认安禄山为干儿子，关系十分暧昧。由于安史之乱，杨贵妃在与唐玄宗出逃途中，发生兵变后缢死于马嵬坡。唐玄宗与杨玉环的关系实是一种“爬灰”行为，这正与宁府老仆焦大醉骂的“爬灰”，形成了相互映照，不禁令人对秦可卿之死因产生了疑问。

　　《红楼梦》第7回写了宁国府管家派了老仆焦大的差，让其半夜送秦可卿之弟秦钟回家，惹得焦大十分不满，竟仗着酒劲及曾救过主子太爷命的功劳情分，大骂起来。并说出了“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最后被众小厮“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焦大究竟是在骂谁？是谁“爬灰”，又是谁“养小叔子”，历来争论不清。贾珍与秦可卿是否有“爬灰”之事，书中并无文字交待，贾珍也并未被抓住什么过硬的“把柄”。只是在甲戍本中有“老朽”的一条批语说“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批语讲秦可卿“淫丧”，并未涉及贾珍是否“爬灰”，何况作者已对“旧稿”作了删改，“淫丧”和“爬灰”之事都作了模糊化处理，因此变得扑朔迷离了。

还有宝玉在秦可卿卧室中做的那场春梦，则是宝玉见秦可卿之弟秦钟生得“眉目清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因此二人成为好友，“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这与薛蟠为“龙阳之兴”去上学，并没有什么两样。在第5回中，宝玉的春梦“正是宁荣二公之灵恳嘱警幻仙子”“万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这里“迷人圈子”所指就是同性恋，同性恋将会使宁荣二府都会后继无人，这正是宁荣二公之灵的担忧之所在。警幻仙子所以要用男女之情的“垂淫训”来教导宝玉和秦可卿，也只能是有病乱投医或所谓“以毒攻毒”。

　　宝玉有明显的同性恋倾向，那么秦可卿又如何呢？书中写了秦可卿与凤姐关系异乎寻常的十分“厚密”，二人本来只是侄媳与婶娘的关系，但让人看着却象亲妯娌或亲姐妹的同辈人。薛姨妈让周瑞家的给荣府众姐妹送宫花，给了凤姐四枝，凤姐特意拿出两枝转送给了秦可卿。秦可卿本是贾府中“安富尊荣”的重孙子媳妇，并不管理家务。可死时却特意给凤姐托梦，嘱托其贾家的后事。由此可见二人之间是有私情的，也就是二人之间存在同性恋的私情。

秦可卿病了，而且病的十分蹊跷。尤氏说“他这个病得的也奇，上个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们顽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得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从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昨日冯紫英荐了他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竟是很大的一个症候。”“医理极深”的高明太医张友士对秦可卿的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秦可卿“那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

我们再来看一看秦可卿的家世出身，“他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秦可卿出身低微，这与赵飞燕十分相似。因此心理上难免时常有自卑感，心情压抑负担重。“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大夫张友士也说“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因此秦可卿患的应该是跳不出“迷人圈子”的同性恋“相思病”和思虑太甚而造成的“抑郁症”，最后秦可卿陷入抑郁无法自拔而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