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十年山海未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晨锻炼时,大学同窗阿赛的微信传来消息:十月下旬,在宜兴举办“81级中文系同学聚会”。我点开班级群的接龙名单,看到目前确认参加的同窗不多——消息刚发布,或许许多人还未看到,或尚未来得及回复。但心里也隐隐觉得,即便后续有人补充接龙,这场相聚,恐怕也难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聚会时的热闹了。毕竟,聚会活动的热与冷,总与年纪高度相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前三次聚会,我们都选在云龙山脚下的母校旧址,那方校园似乎总能牵起更多青春记忆;这次苏南同窗提议换去宜兴,说怕母校旧景太易勾人忆往昔、叹时光,想借江南的温润景致,让各地的同窗换个心境轻松相聚,这份妥帖的心意,本该更易唤起大家的期待才是。四载里的交集,是一段如歌的岁月。从上次三十年聚会到如今,不过十年光景,我们对“相聚”的期待,何以变得这般不同?是这十年间的生活变迁稀释了情谊,还是人到晚年,对“相见”本就多了几分复杂的考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们就读时,母校尚称徐州师范学院,1996年改名徐州师范大学,2011年更名为江苏师范大学。尽管校名历经更迭,但在我们心中,那段在彭城校园里的岁月,始终是青春最鲜明的印记。那时的中文系,名师如聚,每位先生的学术光芒都有着独特的光彩:全国知名的语言学家廖旭东教授,他主编的《现代汉语》是教育部规定的高校通用教材,课堂上总能把枯燥的语法知识讲得条理分明;著名诗人吴奔星教授,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其诗歌创作与理论研究斐声学界,主编《小雅》,成为彼时诗坛的代表刊物。1982年创作的《别》,是我们品读现代诗歌的经典记忆——诗中“你走了,没有留下地址,只留下一串笑容,在夕阳里”“你走了,没有和谁说起,只留下一双眼睛,在露珠里”,“笑容融化在夕阳里,双眼动荡在露珠里,影子摇晃在河水里”。2000年前后,中央电视台专门播出这首诗,我们听到时,都为系里有这样的名师而自豪;在《史记》研究领域颇具声望的吴汝煜教授,深耕中国古典文学,从先秦诸子到唐宋诗词,他的课总能把晦涩的典籍讲得鲜活生动,为我们打开古典文化的深邃大门;专攻现代文学、徐志摩研究成就斐然的徐荣街教授,讲起徐志摩的诗与人生,从《再别康桥》的韵律美到诗人的精神世界,让我们读懂现代诗歌里的浪漫与力量。他年少时便崭露才华,1963年以在校生身份写下歌颂雷锋的《你只有二十二岁——雷锋颂》,这首诗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在当年影响深远;研究刘半农的徐瑞岳教授,作为现代文学领域的知名学者,带着我们触摸那个思想激荡的文学年代;还有在戏曲领域深耕的王进珊教授、赵兴勤教授……他们对学术满怀热忱,对学生倾囊相授。正是这些先生们的言传身教,让那段求学岁月成了我们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们在81级相逢,是一场难得的缘分。当年,文理科总升学率10.8%,文科要低于这个比例。对大多来自农村家庭的我们而言,考上大学便是“龙门之跳”,是从面朝黄土到手握书卷的人生跨越。即便宿舍是八人、十人挤一间、图书馆座位要早早去占,这份被学业与情谊包裹的时光,历久难忘。这份成长的力量,也延续到了毕业后的岁月:本科毕业后,部分同窗选择继续深造,并在教育、文化、新闻、行政等领域卓有建树。有的晋升教授、博导,有的官至厅干。当然更多的同窗效力在中学讲坛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毕业十年的聚会,大家的谈资莫过于交流职岗的体验,初入社会的信心与成绩让我们难抑兴奋;二十年的聚会,同窗愈加沉稳、朗健,不少人带着爱人、孩子同来,饭桌上杯盏相碰,说着各自打拼的日子,恰如登山及半,正处爬坡过坎的较劲时光;三十年的聚会,大家有了神闲气定,话题里少了职场的奔波,多了对即将退出职场的生活规划。那些相聚,是对青春的回望,也是大家互相讨论谋划下一站生活的“前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十年过去,岁月推移,我们对“相聚”的心境早已不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对时光痕迹的敏感。如今的我们,“羽毛”不再美丽,外在的样貌与内心的冀望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生活节奏的转变与日常的牵绊。退休后,我们的生活多围着家庭打转,琐碎与冗杂填满了日常:有人要按时接送孙辈上下学,有人要照料年迈父母的饮食起居。苏南的同窗虽离宜兴近,也怕临时家里有事不能赴约;苏北的同窗往返要耗去不少精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健康顾虑则是最现实的阻碍。年过六十,身体机能渐退,耽心聚会时,一时聊得兴起情绪波动,引发身体不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从朝气蓬勃到暮色苍茫,四十年光阴在不经意间流转。同窗间的牵挂从未走远,远到跨越山海也能感知大家互相的惦念。这份因青春结缘、被岁月沉淀的情谊,从不会因聚少离多而减淡,更不会被山海距离所阻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阑灯下,思及此般心绪,遂填《桂枝香》一阕,以记这段跨越四秩的同窗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桂枝香·忆彭城同窗四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秋晨得讯。正锻炼身轻,忽传佳约。宜兴邀聚同窗,八十一级。叹流年、鬓丝先白,旧游堪忆,云龙山下,书声朝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念四载、师恩沐泽。有鸿儒讲律,诗客吟魄。十载初征,廿载职场拼搏。卅年始觉身多绊,怕劳形、误了闲适。此情难改,山海虽远,遥寄心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5.09.12</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乐山居写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于沪上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