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十四）

惕惕

驿站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韦护与薛涛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案前的薛豹垂着头，镣铐拖在青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方才那声"堂兄"仍在空气中回荡，像一根淬了冰的针，刺破了薛涛强装的镇定。 薛涛捏紧了袖中的帕子，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清晰起来：父亲薛郧披甲立于门内，堂叔薛邺在门外嘶喊着逼他开门降贼，箭矢穿透窗纸钉在梁柱上，母亲抱着小时的她缩在墙角下发抖。父亲终究是守住了气节，却没躲过平叛后接踵而至的构陷——那些"通贼"的流言像附骨之疽，将他们一家逼到西川成都之地。最后一次见父亲，是他跨上战马奔赴南诏战场，铁甲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只来得及塞给父亲一些换洗旧衫和干粮。 "他父亲害我父谪死蛮荒战地，他今日又敢劫朝廷饷车，"薛涛的声音冷得像松州山上的雪，"对叛贼之子，劫饷之匪，按律当斩……！" 韦护沉默地转动着案上的铜环，目光扫过薛豹瑟缩的肩头。昨日在望云崖擒获此人时，他怀里还揣着迟藏措的令牌——那位松州守将手握三万边军，却常常不肯配合韦皋的调度，明里暗里与吐蕃私通。此刻薛豹的出现，倒像是老天爷递来的一把钥匙。 "薛姑娘可知，节度府最近送来敌情通报，迟藏措近日正在寻借口与士蕃多番来往，我们饷队若拖延时间太长，可能迟藏措有联吐蕃叛唐行动！"韦护忽然开口，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松州若失，西川门户大开，届时何止一个薛郧，万千将士都可能埋骨沙场。"我想放薛豹一生路，设计借他之力夺回兵符，完成韦皋大人统一西川兵力的重令，以固边防之力！晨雾还未散尽，薛涛已立在廊下等了半个时辰。薛豹被带到庭院时，囚服上还沾着草屑，望见她时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倒像是怕挨打的孩童。 “堂兄可知，当年我们一家被贬西川，行囊里带了一样最重要东西！”薛涛转身时，鬓边银钗映着晨光，“那就是薛氏祖传族谱和忠于大唐誓书，我们薛家子孙，心中应守着忠义二字。” 薛豹猛地抬头看着堂妹薛涛，喉结滚动着，结巴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非迟藏措嫡系兵将，若不拼命为他效力，恐也早没命了，我若诚心反正为大唐效力，不知堂妹能否救我一命……” 韦护在月洞门后静静看着，见薛涛将一杯热茶递过去，水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红痕：“劫饷之罪按律当斩，但韦节度使念你非迟藏措嫡匪，若你尚有良知，带罪立功，就给你一条生路。薛豹点头应允，略沉思，韦护见状出面说：“迟藏措私通吐蕃，欲劫饷后叛唐，你若能助我除掉此贼，保住松州在大唐手中，便是救西川数十万军民，也救了你自己！”薛豹点头说：“我虽不知迟藏措图谋叛唐之心，但从见他所作所为可感觉此人完全可能叛唐投敌！哦！我想起一事，迟藏措要我在望云崖劫得官饷后，不要押回松州，暂到黑松林等他来与我会合……”暂到黑松林等他？韦护心中一惊，他好象悟到了点什么！韦护缓步走到薛豹旁，将一幅松州布防图铺在石桌上，说道：“黑松林乃成都至松州最后一道险要，出黑松林道分两叉，南拐有牦牛滩，西向通达松州城。牦牛滩是松州粮草窖藏之地，他可能想将劫得的兵饷转到牦牛滩喑藏，然后向松州守军谎称，朝庭断给松州兵饷，挑动将士不满，起反叛之心，配合自已投靠土蕃，献出松州要塞……看来此事紧急，我们必须尽快拿下迟藏措，保住松州不失！薛豹点首略思说：“韦将军分析有理，它若要去牦牛滩，必将兵符带在身上。”薛涛说：“韦兄，要薛豹急飞鸽信给迟藏措，告之官饷已得，听令在黑松林等候……”薛豹说：“如果迟藏措令我在黑松林等候与他会合，那么他决不会带大队人马，因为他要隐藏这百来车官饷，肯定只带几十名最亲信将弁随他而来，我们可乘机除此心腹之害，夺得兵符！”韦护顿时命薛豹急发鸽信，并挑百名护饷卫士快骑，要亲自与薛豹奔黑松林埋伏行动，薛涛与一偏将率饷队后续跟进。薛涛对薛豹说：“堂兄，你若诚心回头，事成之后，我与韦护将军向节度使保你在军中任职，薛家子孙，总该为大唐在沙场争战，而非助寇为敌……” 薛豹认真表态“若此次行动我不幸身亡，烦请堂妹薛校书将我名字，补进那族谱的末页，使我阴魂可回归故里，永得薛氏后人祭奠！”韦护率百余快骑，换上缴获薛豹劫匪队甲衣，日夜兼程，提前赶到黑松林险密处，按迟藏措所回鸽信地埋伏休息，等候行动。韦护撒出的斥侯在高大茂密的树顶上终于见到迟藏措队伍在弯曲路上移动的影子了。来了？韦护见斥侯肯定点头后马上令各人按预定计划在会面区隐秘围藏，听候信号。韦护身藏暗器与一偏将化装成薛豹侍卫随薛豹身后。这迟藏措人高马大，眼神狡黠，率十几亲信骑将见薛豹已下马敬候，就问道：“饷车在何处？”薛豹恭敬拜答：“在林中隐蔽处，卑职可引将军去。”迟藏措向左右随从使了个眼色，几名亲信会意下马走向薛豹，突然动手擒住薛豹，韦护见状不对，飞手掷尖角镖正中迟藏措面门，将他打下马来，紧接一声口哨，伏兵众箭齐发，射向这小队人马！迟藏措及随从人翻马仰，还未反应过来，韦护伏兵甩掉伪装急速冲了过来，控制了局面！原来迟藏措想杀人灭口，吞掉饷車，然后加罪薛豹，再计划叛唐……薛豹没想到迟藏措如此狠毒，一气之下刀劈迟藏措，摘下他腰间兵符，送到韦护手中说道：“谢韦将军出手救命大恩……”当薛涛后来听说薛豹刀劈迟藏措，夺回兵符，韦护控制了松州时不禁激动写诗一首：《夺符控松州》 蜀帛裁戎甲带霜，将士执刃向苍茫。怒劈迟藏惊塞雁，勇夺兵符震松番。立马松州挥战帜，誓安唐土固金汤。莫道我辈无壮志，一身肝胆照边疆。八旬翁惕惕（黄惕曾）乙巳蛇年七月十九（2025年09月10号）教师节于沪上书房，高温不退，炎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