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站在你背后

<p class="ql-block">  医院的长廊,向来是长的,白墙白顶,日光灯管排作两行,照得人面色惨白。</p><p class="ql-block"> 在医院工作已二十余载了,虽不是医护,每日行于其间,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者蹒跚,家属奔走,医生疾行,竟如一幅浮世绘,只是画中人物皆无笑意。</p><p class="ql-block"> 疾病是不与人商量的。它悄悄地来,或附于脏腑,或缠于骨髓,毫无征兆!我见过壮年的汉子,前日还谈笑风生,一夜过去,便闻急诊入了医院,再见已形销骨立,卧于病榻。没了头几日的豪爽之气,只见两眼望天,不知思索何物,怕是悔不当初吧!还有酒桌上的勇士,头一日还推杯换盏,口若悬河的畅聊人生,没几日便左手六右手七的往返于康复理疗之所,顶着脑部的出血,大着舌头,说不出一句流利的话来。这都是幸运的。更多的是老妪,枯瘦如柴,每呼吸一次,胸脯便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气挤出躯壳……如此,比比皆是。</p><p class="ql-block"> 医院里,药水气味刺鼻,中药汤剂烧心,与呻吟声、脚步声、器械碰撞声杂糅一处,竟成为一种奇异的“生之交响”。然而这交响里,实在少有欢愉之音。</p> <p class="ql-block">  我不太愿意穿梭在病区内,每每不得已去了,看那些为病魔所困的人,他们眼中时而燃起希望之火,时而又被剧痛扑灭,如此反复,直至最后一点光芒也消散殆尽。我便忍不住的共情。</p><p class="ql-block"> 昨日母亲的电话打来,电话里声音哽咽,细述朋友的儿子,因患病,时好时坏,辗转半年余,终是去了。她和父亲都去送别,父亲哭成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一个伤字了得。我尽不知如何安慰,最后硬是挤出一句“去了也好,不受罪了……”母亲在那头顿了一下,缓缓的说,是噢!不再受罪了……这种送别,最伤人心。</p><p class="ql-block"> 糟老师二度进攻,就为取石,听起来so easy,实则伤人的很。坐在手术室外,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从那门里推出一个接一个的病人,取甲状腺的、摘子宫的、接骨的……我心急如焚。终于出来了,看着他面色灰败,见到我,勉强一笑,我鼻子也酸了一阵。一个健康的身体,在疾病的反复叨扰下,也好似一盏油满却光弱的灯。</p><p class="ql-block"> 经历此糟,更加觉得疾病之可畏。它不论贫富贵贱,不问老幼妍媸,只是肆意侵袭。富人或可延请名医,用珍贵药物,食上等佳品,然而在剧痛面前,金钱所能减轻的,实在有限。穷人则更不必说,往往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最后人财两空。</p> <p class="ql-block">  我劝糟老师,日后要多爱自己一些,他笑笑点头,心里恐怕也想,他何尝不愿意?</p><p class="ql-block"> 医院格外寂静。唯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如同时钟般记录着生命的流逝。我常立于窗前,看外面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想必都有各自的悲欢。而医院中的灯火,却大多照着的都是与疾病抗争的人。倘若人间无病,这些灯光该是何等温暖;而今却因疾病之故,竟显出几分凄清。</p><p class="ql-block"> 我有时竟生出妄想:若这世上再无疾病,人皆康健,老至寿终,无痛而逝,该是何等光景。亦或一生无病痛缠身,到了某一天,就优雅的去了,也不是不可以的。然而这妄想终归是妄想,疾病仍肆虐,医院仍人满为患。</p><p class="ql-block"> 美好的祈愿还是要有的,但愿有一天,医学真能昌明至极致,使病痛尽除。我知这愿望甚大,然而人生在世,岂能不存一点希望?即使渺茫,也聊胜于无。</p><p class="ql-block"> 阳光洒进窗户,照在病床上,那光便是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