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小葱拌豆腐/孙力

　　我曾经是个“大烟鬼”。吸烟开始的确切时间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我吸烟是被“熏”会的。

初到分局办公室的时候，秘书组4个人在一间办公室，有两位年长的秘书会抽烟。那时我最年轻，每天上班我都早来一会儿搞卫生。当我打开办公室门，捂了一宿的烟味迎面扑来，办公桌上的烟灰盒、 吸剩下的烟头、桌面上的烟灰，无不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呛的眼睛都睁不开。我屏住呼吸先打开窗户，把烟味放出去，接着是倒烟灰盒、清洗烟灰盒，最大限度把昨天的烟味除掉。

吸烟与写文章好像是孪生兄弟。文字秘书整天“爬格子”，免不了熬夜加班，常常以烟为伴。一来二去，我对烟由厌烦、到接受、到喜欢，我也开始吸烟了。

省“中华”、市“牡丹”，一般干部“迎春烟”。两位刘秘书都是老“烟民”，平时抽的都是“迎春”，而我的工资要交给家里补贴家用，“迎春”抽不起，只能抽“蝶花”，有时被称作“八分损”的“勤俭烟”也派上了用场。后来发现自己卷烟也不错，“延边红”对上一些“烤烟”，既省钱又过瘾，于是改为卷烟。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工资高了，卷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抽烟的质量也上了一些档次，一抽就是40多年。

　　“早抽一口烟清痰，晚抽一口烟催眠”。我抽烟最甚的时候真是这样，早起一睁眼躺在床上就点燃一支，晚上睡觉前也要抽上一支。一天到晚嗓子总也不利索。有一次感冒在铁路医院住院，我没有熄灭烟头，把病床的褥子烧了一个大窟窿，护士长厉声呵斥道：“你这边打着吊瓶，那边抽着烟，你的院不是白住了吗？”

第一次想到戒烟，是在列车段工作的时候。有一次跑白城的一名乘务员在乘务中被歹徒用尖刀扎死，尸体被送到医大基础楼解剖。负责解剖的医生指着死者的遗体说：“你们抽烟的好好看看，他的肺叶是黑的，不抽烟的肺叶是红的、新鲜的！抽烟有什么好处？”

看着令人恐怖的画面，我暗下决心戒烟。

有人告诉我，想戒烟要预备点糖块儿，瘾头子上来吃块儿糖，能顶一阵子。我便买了一些糖块儿，分别放在办公桌抽屉里、装在衣服兜里，想抽烟了就扔嘴里一块。戒烟了几天之后，终于挺不住了，烟没戒成，糖倒是吃了不少。

　　第二次戒烟是由于一场大病。嗓子疼、发烧、咳嗽，去医院看病，医生听说我抽烟，大声质问道：“你是要烟还是要命？”

我又一次下决心：“戒烟！”

周围的同事听说我要戒烟，纷纷围拢过来发表意见，其中最吓人的是这一条：

“你抽了几十年的烟，身体已经适应了尼古丁，冷不丁戒烟会诱发疾病！”

但是，我不为所动，下决心戒烟。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搜集了一些戒烟人士的成功经验，概况起来主要是：选择恰当时机、下定戒烟决心、销毁剩余香烟、告知周围的人们、抵制各种诱惑、转移注意力，远离吸烟人群，特别是拒绝打扑克（麻将）。

我第二次戒烟开始了！一天、两天，大约一直熬到了第三天。

　　说实话，戒烟真的很难受。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写文章，写着写着没词儿了；值班，闲着无所事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特别想抽一口烟。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作一个深呼吸，用来感受肺部的舒适。但这时候也是最想吸烟的时候。一个念头经常浮现：假如现在抽上一支烟那该多么惬意？我知道，这是烟瘾犯了。

记得一个周三的下午，领导班子理论学习。会议室烟雾缭绕，几个烟鬼吞云吐雾，只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吸着烟，非常享受的样子。

一同事递给我一支烟，说：“这是给中央领导特制的，好抽，还没有副作用！”他一边向我展示烟盒，一边把打火机凑了过来。烟盒是白色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看不出什么牌子。我摆手谢绝，同时示意表示感谢。

“特制”的烟雾弥漫在我的身旁，闻着很甜很香、很有诱惑力。但是，决不能开这个头，一旦开头将前功尽弃，我告诫自己。

烟味越来越重，好像故意冲着我来的。想躲，根本躲不过去。忍住，我鼓励自己！

　　但是，我最后还是没忍住，“破防”了。我拿起了一支“特制烟”，用鼻子闻了一下。“啊，久违了，烟丝一股甜甜的味道沁入心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把这支烟点燃吸了一口，随即把大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盒里。可能是几天没抽烟的缘故，这口烟抽出了一股补丁被烧着的味道。

我把这支烟熄灭了，烟灰盒散发着难闻的烟油子味。我庆幸自己在戒烟路上的“迷途知返”，没有“前功尽弃”。

当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我起来上厕所，悄悄地点燃了一支烟，下半夜的觉睡得很香。

第二次戒烟又失败了。

此后的10多年，我再没有戒烟，因为我知道：戒烟太难了！

　　2014年5月1日，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从这一天开始，我第三次戒烟并获得成功！

北京首都机场的吸烟室，烟雾弥漫，呛得睁不开眼睛，我点燃了一支“芙蓉王”烟，贪婪地吸到肺部的最深处，“这可能是今生抽的最后一支烟了！”我心里暗想。这支烟很快就抽到烟蒂了，我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用原来的那支烟对着火，大口地吸了起来……

今天，我和爱人陪同岳母乘坐北京至温哥华的航班，去加拿大温哥华看望读书的女儿、去温尼伯探亲，顺便去美国旅游。长时间的飞行，对于戒烟来说是一次难得机会！

从北京到温哥华是一次漫长的飞行，漫长到让你怀疑人生。飞行了大约12个小时后，总算降落了，但由于语言不通，下飞机后取轮椅发生了一些误会，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加到一起总计能有十四、五个小时没抽一口烟，这在我吸烟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的戒烟，开了一个好头！

　　温哥华是一个美丽的城市。站在市区的十字路口向南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雪山，在阳光、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泛着银色的光芒。街道两侧绿树成荫，鲜花绽放。这里与长春的树种不同，很多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特别值得称道的是温哥华清新的空气，与当时国内的雾霾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身居异国他乡，一切都令人新奇，抽烟的念头竟然淡化了。

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吃完饭后，我一般要走上40分钟。如果在国内，散步时一定要点燃一支烟，边走边抽，已经成为习惯。路上，也经常会遇到走路抽烟的“烟友”。有时忘带打火机了，可以轻松地“借个火”。

温哥华与国内可不一样了，在街上、饭馆、酒店等公共场所，竟然看不见吸烟的！有一次，在一个草坪旁边的长凳子上，坐着两位男性老者，一边吸烟一边聊着天，可能是看我向他们走去，两位老者急忙把烟熄灭了。

　　在温哥华，不仅看不见抽烟的，也找不到卖烟的。列治文是一个华人聚居区，有一个“大统华”的超市。我们隔几天就得开车去这里买菜和日用品。按照国内的模式，超市收款处的外边，一定会有卖烟的摊位，但“大统华”竟一份卖烟的也没有。一开始我以为是看漏了，便把商铺一家一家认真地“排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买烟的商家。

我心里琢磨，加拿大在什么地方卖烟？抽烟的人在哪儿买烟？我百思不解。

后来我才知道，按照加拿大的法律规定，商家不得做烟草广告。卖烟者如果把烟摆在明处，等于作了售烟广告，所以卖烟的商家只能把烟置于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说句实话，脱离了吸烟的环境，便少了吸烟的诱因，对于我来说，温哥华是戒烟起始的“圣地”。

十几天以后，出国的新鲜劲过去了。由于语言不通，电视看不懂、说话听不懂，整天无所事事，烟瘾有点上来了。

当走在路上，我竟时常想起当年抽烟时的情景：用力嘬一口烟进入肺部，尽量让烟在肺部多停留一会儿，然后再从嘴和鼻孔呼出来，这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有一次，正当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发现马路牙子旁边有一个废弃的烟盒，英文咱不认识，但烟盒上的图案却直观地令人恐怖：一个人肺部溃烂，血肉模糊！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这样的烟盒。上一次是在马来西亚旅游途中下车休息，我递给导游一支“大中华”，“尝尝中国的烟！”我说道。“谢谢！中国的烟好抽、也好看。马来西亚的烟就不如中国的。”说罢，他掏出自己的一盒烟，还向我展示烟盒上一幅人体解剖血淋淋的图片。他抽出一支烟递给我，我礼貌地接了过来，吸了一口，说不清什么味道，怪怪的、很难闻！

果然，外国烟实在不能与中国烟相比。

“大前门”“钓鱼台”“小熊猫”“红双喜”……我脑子里闪过一连串我熟悉的中国烟名、以及烟盒精美包装的样子。

　　说句实话，国外的环境对戒烟是有利的，但需要耐得住每天的寂寞无聊。每当想起烟的时候，我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或看看手机上的小说，或写写文章，或拍拍照片，让自己“忙”起来。

在温哥华呆了10多天后，又先后到温尼伯、多伦多，美国旧金山、洛杉矶、阿拉斯加等地玩了一遍。这时，抽烟的意识已经淡漠了。

刚戒烟那些日子，嗓子里一直不利索，好像总是有痰要吐，每天都想把痰咳出来，一个多月过后，嗓子里利索多了，我初步尝到了戒烟的甜头。

7月中旬，两个半月的国外生活总算熬过去了。我和爱人陪岳母从温哥华飞回北京，几天后回到长春。在行李中，我把已经打开包装的“芙蓉王”又带了回来。

此时，我已经对抽烟没有兴趣了。我开始迷恋上游泳。

从2014年5月1日至今，我一支烟也没抽过。

我戒烟成功了！

撰稿：小葱拌豆腐

图片：网 络

音乐：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