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甬道深处的寒意顺着靴底往上爬，比地表的霜气更沉。我攥紧手电，光束扫过两侧石壁，苔痕在光晕里像无数细小的鳞片缓缓蠕动。空气里浮着股腥甜，混着腐木的气息，像被水泡透的古籍在慢慢溃烂。</p><p class="ql-block"> “咔嗒。”</p><p class="ql-block"> 头顶传来轻响，不是石缝漏风的呼啸，倒像有人用指甲在石顶上叩了三下。五盏青铜灯忽然明暗交替，最左一盏“噗”地爆出灯花，光焰缩成豆大，紧接着，右数第三盏又骤然亮得刺眼。这节奏绝非偶然——像谁在暗处按着重物敲击编钟，咚、笃、咚，间隙里藏着说不出的规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陈教授掏出泛黄的线装书，指尖在“宫商角徵羽”的注解上滑动：“是古乐的韵律……”话音未落，最暗的那盏灯突然炸开，灯油溅在石壁上，洇出半阙残诗：“苎萝村前溪……”后面的字被潮气蚀得模糊，只剩个“水”字的轮廓在晕染。</p><p class="ql-block"> 手电光突然晃了晃，李砚之拽着我往后退——石壁上的影子在动。不是我们的身影，是个纤细的轮廓，正弯腰在灯台边做着什么，素银簪的反光闪过，像水面溅起的星子。我屏住呼吸，那影子抬手拂过灯芯，五盏灯瞬间齐明，照亮她垂落的衣袖，如瀑般扫过地面的刻痕。</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浣……”陈教授的声音卡壳了。刻痕里的字正慢慢显形，不是“纱”，是被磨去一半的“纱”字残笔，剩下的笔画勾连，倒像个“沙”字。影子忽然转向我们，脸却始终浸在灯影的盲区里，只有鬓边的珍珠耳坠在晃，折射出的光落在石壁上，拼出个破碎的“施”字。</p><p class="ql-block"> 头顶的叩击声又响了，这次更急，像在催我们快走。我盯着那盏刚炸开的灯座，底座刻着的“夷”字正被新渗出的灯油覆盖，只剩最后的一捺在闪烁。李砚之突然拽开我，身后的石壁“轰隆”合拢，五盏灯在暗门另一侧齐齐熄灭，只剩耳坠的余“光”还在视网膜上跳，像未写完的句号……</p><p class="ql-block"> 靴底沾着的灯油在发烫，混着掌心的冷汗，成了唯一能带出地宫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