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我来了

三人行

想当年，王琪先生的一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让人潸然泪下，牧羊人与养蜂女那段无果的爱情，刺痛了多少柔软的心。自那时起，那拉提草原便如同一场未完成的梦，深深烙印在我的想象中。终于，在这个季节，我踏上了这片向往已久的土地。

景交车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盘旋而上，窗外的草地已渐染秋黄。近处收割后的牧草只留下一茬齐整的根茎，仿佛大地刚刚理过的发。随着海拔升高，一山又一山、一坡又一坡绵延展开，山脊线在阳光下勾勒出柔和的光边，像极了羊背上温软的绒毛。阴翳处的褶皱泛着青黛，线条流畅如笔描。偶尔掠过几棵孤树或一小片疏林，为整幅画面添了层次与变化——美得让人心颤，那些起伏的曲线，仿佛不是延伸在天地之间，而是温柔地烙进了心里。

终于，我见到了牧羊女的雕塑。她身着青绿衣裳，系着淡红长裙，辫子乌黑及腰，头戴花冠，双手交叠于胸前，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神情那么恬静，又那么复杂——是回味与牧羊人相伴的甜蜜？是为他幸福而毅然远离的坦然？抑或只是一句无声却漫长的祝福？

天界台的石阶从坡底排到山顶，站满了游人。从侧面望去，人群仿佛以青山草原为幕布的一幅动态画卷。我快步登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雪山，以及环绕四周的连绵群山。逆光之中，雪山并不刺眼，远峰谦和，却自带一股清朗气象。群山如黛，轮廓依稀可辨，仿佛能想象出那背后丰茂的水草与森林。

中间的草原更是辽阔得令人怔忡——我转了好几个身，才勉强将这片天地收入眼底。星星点点的蒙古包，散落如珠的牛羊群，小如蚂蚁的游客，甲虫般的观光车……一切都融在这苍茫之间，磅礴至极。心中震动，目光所及，思绪也随之驰骋。

随后我来到了天界草原。这里地势平展、视野无垠。河水浅浅流淌，牛羊低头啃草，恬静如诗。有旅客骑着马儿漫行，也有人穿着哈萨克传统服饰，在无拘无束的旷野中尽情拥抱远离尘嚣的自由。走进游牧人家的帐篷区，我们近距离欣赏雪山森林、走过小木桥、探访飘着奶香的蒙古包。天幕之下茶桌摆开，蘑菇干晾在木架上，牧民大哥大姐热情地招呼我们拍照打卡。

今天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袅袅云烟，空中草原缺了一丝意韵。因此我的心却早已飘向了草原河谷——在巩乃斯河畔的胡杨林下，我看见了一群悠闲的马。

我沿着缓流的河水，走向青山延展的谷地。脚下是铺满牛马粪的草场，我却丝毫不觉厌腻。我慢慢靠近羊群、走近马队，看它们自在的模样，竟不由得心生羡慕。我在乌逊遗迹旁仰望飘扬的旗帜，看牧民在王帐前策马奔驰，恍惚间窥见了游牧民族为生存而生的彪悍与传承。

我也找到了那传说中的胡杨——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腐。我站在树下，凝视它荣枯交织的美，仿佛直面一种倔强持守的生命姿态。最后我沿着牛羊踩出的小径，独自登上一处坡顶，静静地坐了下来。坡外有坡，山下有河，微风拂过，周身凉爽，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被彻底放空。

夕阳西沉，暮色四起。我带着满心的眷念，默默作别了那拉提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