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撰写:冰 客</p><p class="ql-block">插图绘制:刘现辉</p> <p class="ql-block"> 炸麻烫是河北深州的一道民间小吃,和别处的炸糖果子、炸油条算得上“同源兄弟”,做法大同小异,只是各地叫法不同。在我心里,它却不仅仅是一种面食,而是裹着奶奶掌心的温度、藏着童年甜味的念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日子过得紧巴,一日三餐多是玉米面饼子、高粱面窝头,不少人家还得靠红薯、胡萝卜填饱肚子,能吃上一口白面,算是顶稀罕的事。我和奶奶的日子稍宽裕些,因为爸爸和娘在外面上班,偶尔会捎回几斤白面,那些白面被奶奶仔细地收在小瓮里,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家人团聚时,才舍得拿出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记得每到春节前,哥哥弟弟们回来了,奶奶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高兴地说:“今个给你们炸麻烫吃!”她搬来小板凳坐在灶台边,先把白面倒进瓦盆,舀几勺温水,加点盐,磕一个鸡蛋,捏一撮起子面用水解一下倒里头,为了炸岀来颜色好看再放一小把白糖。和好面团,盖上盖帘,慢慢的醒着,我们哥几个就围着灶台转,时不时掀开盖帘看看,盼着面团快点醒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等面团醒得暄软,奶奶就开始准备炸制了。她往锅里倒上棉籽油,趁油热的功夫,拿过水瓮上那个常用的葫芦瓢,倒扣在灶台边,用手沾点油在瓢底抹一下。接着,她从面团上揪下一小块,放在瓢底,手上蘸点油按住,轻轻往四下一按,面团就摊成了薄饼,再用指甲在中间抠个圆眼,一提一拉,薄饼带着点韧劲,一抬手就滑进了油锅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油锅里立刻“咕噜”一声响,面坯在油里翻着跟头,很快就炸成了金黄色,并鼓起一个个大泡。奶奶用筷子翻几下,等两面都炸得油亮,就捞出来放在搪瓷盆子里,眨眼间,一个大麻烫就炸好了。我们哥几个围着灶台,眼睛盯着锅里的麻烫,鼻子吸着那股混合着面香和油香的热气,口水早就咽了好几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小搪瓷盆里就堆起了好几个金黄金黄的麻烫,冒着热气,香得人直跺脚。奶奶把盆端到饭桌上,我们哥几个立刻围坐过来,每人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刚炸好的麻烫外酥里软,带着淡淡的面香和油香,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松口。吃着吃着,三弟突然举着油乎乎的手喊:“奶奶,我手上有油!”奶奶笑着说:“把油抹头发上,头发亮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听,立刻学着三弟的样子,两只手在满脑袋的头发上胡乱抹起来。瞬间,每个人的头发都变得油亮油亮的,互相看着对方的“油亮发型”,笑得前仰后合。奶奶坐在旁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全是慈祥的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奶奶炸的麻烫,是我童年最难忘的味道。除了家里,大村里的集上也有个炸麻烫的摊子,用的是大铁锅,柴火灶,和面用的是矾碱盐,炸出来的麻烫和奶奶炸的差不多。每到集日,摊子前总围着人,有人买上三五个,摊主用一根纸绳从麻烫中间的眼里一穿,提起来递过去,买的人拎着走,香气飘一路,引得路过的孩子们不住回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到衡水上学,每次回姥姥家,娘总会在车站旁的果子铺买一大捆长条的油条,仔细包好带回去。到了姥姥家,姥姥、姥爷、舅舅、妗子和表哥、表妹们看着油条,别提多高兴了。姥姥姥爷拿着油条,边吃边说比家里的卷子好吃多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81年我参加工作,到厨房里上班,一看面案的工作就喜欢。在面案上了一个星期的班,我才知道,厨房还有炒菜的班组。现在回想,就因为心里总记着奶奶炸麻烫的样子,想试着在面粉和油的碰撞里,找回一点旧时光的味道。后来我们厨房里做的点心花样越来越多,炸油条也成了每天早餐的必备主食,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要炸二百斤面粉的油条。尽管客人夸赞油条好吃,可我钟情的,仍是记忆中的炸麻烫——想着面坯在油锅里翻腾的模样,闻着那缕熟悉的香气,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灶台边,听见奶奶笑着说:“抹头发上,亮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