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日独思

相忘江湖

连日淅淅沥沥，烟雨朦胧中，远山被雾霭缠成一片淡墨。营区门前，塑石上“忠诚”二字红得沉凝；通往菜地的台阶旁，绿竹掩映着刻着“慎独”的云母石，低调地卧在雨雾里。

水泥菜畦方方正正，菜苗舒展着鲜绿的叶子，贪婪地吮着雨雾。忽然有对淘气的小松鼠，踩着电缆线跃到树枝上，吱吱叫着蹿进丛林，给这静悄悄的雨景添了点活气。风渐渐凉起来，雨丝也密了，索性闭门不出，关掉所有嘈杂，任自己沉在独处的寂静里。

雨还在飘洒。远处雨打山林是簌簌的轻响，屋檐落雨却噼啪作响，敲得人心头乱，像《十面埋伏》里骤急骤疏的琵琶；静下心来细听，又辨出滴滴答答、叮叮当当的韵律，时缓时疾，似音符轻跳，又像无声倾诉——这是雨的心跳，正与听者的思绪共鸣。天地间只剩雨的吟唱，和自己与心灵的对白。

忽然想起素未谋面的旧友，曾在雨天寄我一首听雨的诗，字句里藏着朦胧的沧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尔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这般听雨，是把半生悲欢都融进雨声里，雨滴敲阶，也敲着心事，才算得听雨的高境。

其实听雨，本就是心灵与天籁的合奏。雨落的声音里，裹着对与错的叩问，掺着欢与悲的交织，也盛着思念与期待。檐下的雨还在响，时而金声玉振，时而如酒落盅钵，时而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这雨声是最动人的轻音乐，引着思绪穿过幽暗的回忆，终能触到希望的晨曦。听它点点滴滴，能想起记忆里的温存；听它淅淅沥沥，会懂温柔原是这般模样；听它缠缠绵绵，便暂忘世间流言；听它噼啪作响，纵有云起雾涌，心中自存一片光明。

独自听雨时，仿佛能脱下一身疲惫，洗去所有忧伤，把长长的企盼镶进宁静的灵魂，融成浅浅的欢悦，让心情跟着风，跟着雨，悄悄去旅行。

不知何时，雨已悄然停了。先是一两声山雀的叫，接着便成了嘈杂的合唱。轻轻走到帘前，窗外青山被雨洗得清亮，透着湿润的鲜绿。推开窗，山野的清新空气涌进来，心也跟着空旷、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