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的北山大院（散文）

无锡二胡

文字：无锡二胡

图片：无锡二胡+百度

美篇号：442540447

朗诵

【浣溪沙·北山寄景】

南麓青峦抱碧渊，

北邻琼宇耀长天。

东依河色接晴烟，

一方古厝藏其间。

珠海的初秋常裹着一层湿润的风，风从伶仃洋漫过来，掠过华发商都玻璃幕墙反射的炽阳，却在前山河畔拐了个温柔的弯，将一半摩登一半古朴的景致，轻轻铺展在北山大院的青砖黛瓦上。这是片被天地偏爱的土地——南面是如绿带般蜿蜒的将军山，植被繁茂得能溢出翠色，山脚下卧着竹仙洞水库，那汪碧水像镶嵌在群山间的绿宝石，粼粼波光里盛着日月的清辉；北面是华发商都，白色的建筑群落雄伟壮观，流线型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现代都市的光泽，奢侈品店的橱窗、巨型电子屏与穿梭的人群，织就一派繁华；东面是前山河，河水潺潺流向澳门回归公园，河风带着两岸的草木香，将古院与现代景致悄悄连缀。而北山大院，便稳稳坐落在这山、水、城的环抱里，像一颗被时光打磨的珍珠，既有古意的温润，又沾着今世的鲜活。

　　前山河的水是北山大院的魂。白日里，河水泛着粼粼的光，倒映着岸边的竹影与古宅飞檐。道北的竹海是天然的屏障，风穿过竹林时会变轻，簌簌的叶声里藏着江南的诗意，偶有竹叶落在水面，顺着水流漂向村口的石拱桥，桥洞下的青苔便多了几分灵动。行人走在道旁，左手边是华发商都的巨型电子屏，循环播放着时尚大片；右手边是北山大院的矮墙，墙上爬满三角梅，紫红的花瓣偶尔落在路过姑娘的发梢，惊起一阵细碎的笑。这种反差从不是割裂的，反倒像一杯精心调配的茶，摩登是茶底的醇厚，古朴是茶面上的回甘，抿一口，便尝出了珠海独有的城市味道。

　　北山大院的历史，是刻在砖缝里的。南宋嘉熙元年，杨家将的后人带着中原的烟火气在此定居，一砖一瓦垒起了最初的院落。如今走进大院，最让人着迷的便是那纵横交错的小巷——它们密集得像一张织就的网，绕来绕去竟有了迷宫的意趣，初来者往往走几步就分不清方向，却在转角的惊喜里爱上这份“迷失”。多数巷子窄得可爱，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两侧的白墙向上收束，抬头只看见一线青天，风穿过时带着细碎的声响，竟让人想起山间的“一线天”；有时顺着窄巷往里走，头顶是交错的屋檐，脚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光影在墙面忽明忽暗，恍惚间竟有了走在“地道战”地道里的奇妙错觉。

　　可这小巷子又绝非单调的“窄”与“密”，反倒像打翻了调色盘的画廊。白墙黛瓦是底色，墙上藏着数不尽的巧思——有的画着岭南水乡的渔舟唱晚，有的绘着古院的历史故事，色彩鲜活得似要从墙里跳出来；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圆鼓鼓的灯笼垂成一串，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暖红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晕出一片温柔；更添灵动的是墙面的装饰，有的地方挂着串串千纸鹤，五颜六色的纸鹤串成帘、连成带，阳光穿过薄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过时纸鹤轻轻颤动，像一群欲飞的精灵；巷顶也不甘寂寞，有的悬着五彩斑斓的油纸伞，伞面印着花鸟、山水，有的飘着各色风筝，线绳系在巷口的老榕树上，风筝在巷顶的天空轻轻摇曳，与千纸鹤相映成趣。走在这样的巷子里，脚下是千年的青石板，身旁是挂着纸鹤的白墙，头顶是伞与风筝的交织，耳边是远处前山河的流水声，古朴与时尚就这样撞了个满怀，每一步都像踩在诗意里，连呼吸都沾着浪漫的气息。

　　杨氏大宗祠是北山大院的魂，藏在小巷深处，同治七年的木梁上还留着当年的雕花纹路，龙凤呈祥的图案虽染了尘埃，却依旧透着庄重。祠堂前的广场上，老人们坐在石凳上晒太阳，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偶尔哼几句粤曲，声音混着远处前山河的流水声，竟有了穿越时空的错觉。白日的北山大院，巷子里总藏着许多惊喜：转角处的停云书房，将清代古宅改造成了书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页上，咖啡香与墨香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坐下来读一下午的书；孖祠里更有意思，一边是粤剧演员吊着嗓子练唱，水袖翻飞间尽是岭南韵味；另一边是爵士乐手调试乐器，萨克斯的旋律与粤曲的梆子声奇妙地融合，老建筑的梁木仿佛都跟着轻轻震颤。姑娘们爱穿着汉服或长裙来巷子里打卡，白墙、纸鹤、灯笼、油纸伞都是最好的背景板，她们举着相机拍照，笑声落在青石板上，又顺着巷子飘向远方；也有人坐在巷口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看走过的行人，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慢，慢到能让人听清自己心跳的声音。

　　当暮色漫过珠海的天际线，北山大院的昼夜便完成了温柔的交替，白日里清雅的小巷与青砖黛瓦，被暖黄的灯笼晕上一层软光，挂在墙上的千纸鹤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而村子的南面，将军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柔和，山脊线像被墨笔轻轻勾勒，偶有晚风穿过山林，带来松针与泥土的清冽气息，混着竹仙洞水库的湿润水汽，悄悄漫进北山大院的巷道。水库的水面如一块暗蓝的丝绒，倒映着天上的碎星与岸边的路灯，偶尔有晚归的人在护栏旁驻足，看水浪轻拍堤岸，听虫鸣与水声交织，那份静谧，恰好能抚平白日的喧嚣。

　　而北山大院的夜，从不是只有静。当南面的山与水库还浸在清寂里，大院中段的烧烤摊已升起袅袅烟火，成了夜最热闹的注脚。铁架上的串儿滋滋冒油，东北特色的肥瘦相间烤五花，油脂滴落炭火时溅起细碎火星，撒上孜然与辣椒面，香气能飘出半条巷；本地海鲜更是不容错过，刚从附近港口运来的生蚝，撬开壳铺上蒜蓉与小米辣，在炭火上烤得汁水丰盈，咬一口满是大海的鲜甜；还有珠海人爱的烤鱿鱼须，刷上秘制酱料，嚼起来弹牙又带劲。摊主多是爽朗的东北人，一边翻着串儿一边与客人唠嗑，偶尔夹杂几句粤语，南北口音混着烟火气，倒成了北山夜独有的滋味。客人们围坐在折叠桌旁，手里举着冰啤酒，就着烤肉的香谈天说地，笑声与滋滋的烤肉声交织，把夜晚的热闹衬得愈发鲜活。

　　顺着烧烤摊的香气往深处走，巷尾的茶吧早已聚满了人，且大多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刚入黄昏，这里的歌声就准时响起，一直要唱到子夜才歇。驻唱的是一群最时尚的年轻人，帅小伙抱着吉他弹得利落，指尖扫过琴弦时满是活力；小美女握着话筒唱得清亮，从甜美的流行曲到深情的民谣，每一首都是当下的热门曲目。更动人的是台上台下的互动——歌手刚起个头，台下的年轻人就跟着合唱，声音里满是青春的热忱，有人举着荧光棒轻轻晃，有人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暖黄的光点在夜色里连成一片，像落在古巷里的星星。茶吧里没有空座，连窗边的台阶都坐着人，来晚了的只能挤在门口踮脚听，跟着旋律轻轻晃头，偶尔与身旁素不相识的人相视一笑，陌生的距离便在歌声里悄悄消融。

　　若说烧烤摊与茶吧是北山夜的“烟火气”与“文艺味”，那大院东北面的体育场，便是夜的“活力场”。灯光把球场照得亮如白昼，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羽毛球拍挥打的“咻咻”声、乒乓球桌上传来的“乒乓”声，此起彼伏。年轻人在篮球场上奔跑、传球、扣篮，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格外畅快；中年人们组队打羽毛球，脚步轻快，偶尔为一个好球欢呼；还有老人带着孩子在跑道上散步，孩子手里拿着风车，风一吹便转得飞快。体育场旁的空地上更热闹，几群大妈跟着广场舞的节奏摆动身姿，红色的绸扇在空中划出弧线，笑容里满是活力；另一边，几位老人正慢悠悠地练着八段锦，抬手、转腰、屈膝，每个动作都舒展柔和，伴着舒缓的乐曲，透着岁月的从容；还有人握着长剑，剑光在夜色里闪着冷亮的光，一招一式间尽是洒脱。动静之间，满是生活的鲜活，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一会儿这热闹的夜。

　　北山大院最动人的，从不是刻意营造的“古”，也不是与现代的“对立”，而是它将千年历史与当下生活妥帖融合的智慧。它没有因为华发商都的繁华而迷失自己，也没有因为坚守古朴而固步自封；白日有挂着千纸鹤的清雅古巷与悠闲时光，夜晚有山影水色、烟火歌声与活力运动。在这里，你可以在华发商都买一杯网红奶茶，走进北山大院的小巷慢慢喝；可以在现代商场试穿新衣，再到古宅里看一场粤剧；可以在写字楼忙完工作，来烧烤摊尝一口大海的鲜甜，再去茶吧和年轻人一起合唱，最后到东北面的体育场，看大妈跳广场舞、老人练八段锦。

【鹧鸪天·北山夜咏】

灯暖古厝映碧流，

歌声漫过竹梢头。

烤香绕巷添烟火，

剑影随风伴舞柔。

山静默，水悠悠，

一城繁华半城幽。

此间岁月多滋味，

醉了游人忘归舟。

这便是北山大院，一片在繁华褶皱里栖居的千年土地。它像一位历经沧桑却依旧温柔的老者，见过南宋的烟雨，听过明清的钟鼓，也拥抱过现代的霓虹。它知道如何在快节奏的都市里，为人们留一方可以慢下来的天地——留一方小巷，让千纸鹤与红灯笼共舞；留一片夜色，让歌声与烟火交融。在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条小巷、每一缕夜色里的烟火，都在诉说着珠海的故事——关于过去，关于现在，也关于那些未完待续的温柔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