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者承名自适然 ,种树得法无人及,《种树郭橐驼传》第一、二段

李子

<p class="ql-block">柳宗元在参与“永贞革新”前两年,即贞元十九年(803)至二十一年(805)间,曾担任监察御史里行,是御史的见习官。虽品级不高,却拥有“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的广泛权限。这篇文章《种树郭橐驼传》,极有可能便是在此期间所作。</p> <p class="ql-block">《种树郭橐驼传》第一、二段原文:</p><p class="ql-block">郭橐驼,不知始何名。</p><p class="ql-block">病偻,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p><p class="ql-block">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p><p class="ql-block">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p><p class="ql-block">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p><p class="ql-block">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p><p class="ql-block">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p><p class="ql-block">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豪富人 一作:豪家富人)</p> <p class="ql-block">第一段译文:</p><p class="ql-block">郭橐驼,当初不知其本名。</p><p class="ql-block">因患偻疾,脊背高高隆起,行走如驼,乡人便戏称他为“橐驼”。</p><p class="ql-block">他听后却欣然接受:“甚好,此名甚当。”</p><p class="ql-block">于是舍弃原名,自号“橐驼”。</p><p class="ql-block">第二段译文:</p><p class="ql-block">他居于长安西郊的丰乐乡,以种树为业。</p><p class="ql-block">凡长安城中喜好园林观赏或经营果木生意的豪富人家,皆争相延请他入府供养。</p><p class="ql-block">其所植之树,即便移栽,亦无不成活者;且枝叶繁茂,果实丰硕,成熟早而产量高。</p><p class="ql-block">其他种树者虽暗中观察、模仿,却始终难及其技艺之精妙。</p> <p class="ql-block">两段总旨一句:“忘我守真,遂臻化境。”</p><p class="ql-block">——驼不辩名而自得真名,不炫技而树皆“无不活”;唯其心中无“我”,手中有“道”,故人与树俱茂。</p> <p class="ql-block">柳宗元在《种树郭橐驼传》中巧妙融合了《庄子》中两类典型人物特征:身体残缺与技艺超凡。郭橐驼既有“病偻”之形,又有“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的种树之艺,将“畸”与“奇”统一于一身。这种写法既延续了《庄子》以“畸人”载道的传统,又通过技艺与自然之道的呼应,暗合“技进乎道”的哲学思想。柳宗元并非简单模仿,而是以“驼”这一现实形象解构《庄子》的寓言化表达,用“种树”这一日常技艺消解“畸”的荒诞感,最终指向“养民”的政治隐喻,是对《庄子》“无用之用”的创造性转化。</p> <p class="ql-block">《泰氏无名》出自《庄子·应帝王》,讲述泰氏任人呼牛则应牛,唤马则应马,不怒不争,皆因心中无名相牵绊。庄子借此诠释“无为”之深意:不主动干预,亦不被动抗拒,任物自然流转,我自守其本真。郭橐驼面对“长人者”讥讽,不争名、不辩解,唯言“我知种树而已”,正是“呼驼我应驼”的写照。柳宗元借此阐明:唯有放下身份执念,方能守住“顺天致性”的根本。</p><p class="ql-block">《随物宛转》出自《庄子·天道》,老子言:“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他不争名、不辨是非,随顺外物,内心始终空明不扰。庄子借此揭示“无为”的至高境界:任称呼来去自如,心如止水,静观其变。郭橐驼面对世俗误解与嘲讽,不怒不争,唯专注于种树之道,正是“随物宛转”的生动体现。柳宗元借此传达:真正的治理,不在政令频出,而在顺其自然、尊重本性,使百姓如树木般自在生长。</p> <p class="ql-block">“庖丁解牛”出自《庄子·养生主》篇,讲述了一位名叫丁的厨师为梁惠王宰牛的故事。庖丁解牛时,动作如舞蹈,声响如音乐,刀法娴熟,十九年解牛数千头而刀刃仍锋利如新。他自称并非仅靠技术,而是依循牛体自然结构,以“无厚”之刀切入“有间”之筋骨,故能游刃有余。梁惠王听后感叹:“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p> <p class="ql-block">寓意:以解牛喻处世,强调顺应自然规律、避开矛盾锋芒,方能“保身”“全生”,体现庄子“无为”“依乎天理”的哲学核心。</p> <p class="ql-block">支离疏是《庄子·人间世》中虚构的“怪人”,形体残缺扭曲:下巴埋脐、肩高过顶、发冲上天、五脏在上,驼背而跛脚,却靠缝衣、簸米、算命糊口。朝廷征召兵丁、徭役时,他因“畸”得免;国家赈贫,他反领粮得布。</p> <p class="ql-block">寓意:庄子借其“无用”之身,讥刺世俗以“有用”丧生,示人“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残缺恰成全身远祸之道。</p> <p class="ql-block">兀者王骀虽为《庄子·德充符》中的虚构人物,但其“不言之教”“守宗保始”“德充于内而符应于外”的教育理念,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王骀教育理念的核心,是以“德充”消解“形残”,以“不言之教”消解“言说权威”,最终指向一种超越身体、阶级、言语的“全人教育”。其价值不仅在于为特殊教育提供哲学辩护,更在于揭示了教育的终极本质:真正的教育,是生命对生命的影响,而非规范对规范的复制。这种思想,至今仍是反思功利化教育、倡导“以人为本”教育观的重要资源。</p> <p class="ql-block">“郭橐驼,不知始何名。”</p> <p class="ql-block">郭橐驼,起初不知其本名。他并非出身显赫,亦无官职加身,却以一种坦然自若的姿态,走入了柳宗元的笔下。一个“不知”,既是对过往的模糊,也是对名姓的淡然。</p> <p class="ql-block">“病偻,隆然伏行。”</p> <p class="ql-block">他身患偻疾,脊背高高隆起,行走如驼,却毫无卑怯之态。这不仅是身体的写照,更是一种命运的象征——虽形残,却心自足。</p> <p class="ql-block">“故乡人号之‘驼’。”</p> <p class="ql-block">乡人以形取名,戏称他为“橐驼”,言语中或许带着调侃,却未伤其本心。这一称呼,成了他与世人之间的桥梁,也是他与自然之间的默契。</p> <p class="ql-block">“名我固当。”</p> <p class="ql-block">他听后欣然接受,不怒不争,反觉贴切。这一句“名我固当”,道出了他对名号的超然态度,也映射出他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p> <p class="ql-block">“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p> <p class="ql-block">于是他舍弃旧名,自号“橐驼”。这一选择,不是妥协,而是认同;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接纳。他以名自喻,以形载道,完成了对世俗眼光的超越。</p> <p class="ql-block">“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p> <p class="ql-block">他的家乡名曰丰乐乡,位于长安之西。虽非繁华之地,却自有其宁静与丰饶。这片土地,孕育了他的技艺,也成就了他的名声。</p> <p class="ql-block">“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p> <p class="ql-block">他以种树为业,技艺精湛,长安城中那些喜好园林、经营果木的豪富人家,皆争相延请他入府供养。他的名声,不靠官职,不靠权势,而是靠一双种树的手,赢得了世人的尊重。</p> <p class="ql-block">“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蚤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p> <p class="ql-block">他所植之树,即便移栽,亦无不成活者;且枝繁叶茂,果实丰硕,成熟早而产量高。其他种树者虽暗中观察、模仿,却始终难及其技艺之精妙。这不仅是技艺的高超,更是对自然之道的深刻领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