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与妻成婚于一九八六年初。彼时,我贫穷得如同路边的野草,囊中常是羞涩的。妻却不嫌弃,只道:“穷日子也能过出滋味来。”如今思之,此言不虚。</p><p class="ql-block"> 妻上班时,总是自带午饭。一个褪了色的″人造革″拎包,一个铝制饭盒,便是她的行头。同事们每每相邀下馆子,她总是婉言谢绝。我尝问她何故如此节俭,她只笑笑:“家里的饭干净,又省钱,何乐不为?”其实我何尝不知,她是舍不得那几分几毛的饭钱。那饭盒中盛的,何尝不是她的一片苦心?</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饭菜,妻必亲手调制。她原不善于烹饪,她却去工人俱乐部学习,认真听讲,一字一句地研读。起初做出的馒头硬如石块,糕点也常是半生不熟。但她不气馁,反复试验,竟渐渐成了巧手。邻居们尝了她做的糕点,无不称奇。妻却只是抿嘴一笑,道:“不过是省几个钱罢了。”然而我知道,她省下的何止是钱,更是我们日后安稳生活的根基。</p><p class="ql-block"> 妻有一台老式缝纫机,夜深人静时,常听得哒哒声响。我们的衣裳破了,她补;纽扣掉了,她缝。即便是旧衣,经她手一番拾掇,也显得体面起来。我有时劝她:“买件新的也不贵,何苦劳神?”她却道:“补补还能穿,扔了可惜。”如今想来,那缝纫机声中,织就的何尝不是我们日子的经纬?</p><p class="ql-block"> 当初我们从未踏入饭店之门。不是不想,而是妻总说:“外面的菜油大盐重,不如家里的清爽。”其实我明白,她是怕花钱。偶尔发薪水时,想我们一起去吃一顿,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直到后来我才悟出,她是想把钱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p><p class="ql-block"> 如今女儿已经工作,我们也都退休了。生活虽不算富裕,但想吃甚么便买,想到何处游玩便去。有时我提议下馆子,妻反而欣然同意。看着她现在用钞票,不再如从前那般计较,我心中反倒生出几分怀念,怀念那段她为家庭精打细算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来,家的温馨与安稳,皆赖妻之手。她以节俭为经,以勤勉为纬,织就了我们平凡而充实的生活。每当我看见市场上的年轻夫妇大手大脚地花钱,便会想起妻那已经磨损的"人造革"拎包和那个锃亮的饭盒。</p><p class="ql-block"> 世间的富贵荣华,未必能换来真心满足。而我们这般清贫起家的夫妻,倒因为共同经历过艰难,更懂得幸福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妻今在厨房包馄饨,香气四溢。我忽然想起四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尝试发面,蒸出的馒头硬得能砸晕狗头。而今她手法娴熟,包的馄饨个个饱满像极了 银元宝,就像我们的日子,蒸蒸日上得恰到好处。</p><p class="ql-block"> 人生路上得此贤妻,恰似寒夜逢暧炉,荒漠遇甘泉。那些一起走过的清贫岁月,早已酿成了最醇厚的陈酿,在记忆深处散发着历久弥香的甘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