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山青华海——水雉育雏之冰火两重天

西门吹邪

云南保山青华海湿地公园，是鸟儿的重要栖息地。
国家高原湿地研究中心的观察数据显示，在东湖内共有水雉、赤麻鸭、赤膀鸭、红头潜鸭、白眼潜鸭、黑水鸡、骨顶鸡、红嘴鸥、黄尾鳽、苍鹭等31种。
2021年12月，青华海正式成为国家湿地公园。
尤其是每年的6、7、8三个月，素有“水中凤凰”之称的水雉会在湿地里繁殖，引来鸟人云集，大炮林立，记录灵动迷人的瞬间。
摄影师最为钟情的那片区域和那窝水雉，距离近，视线好，莲花绽放，黄花飘扬，放眼全国，哪怕跟江苏的长荡湖以及河南的牛旦湾相较，青华海都算得上一处水雉的最佳拍摄点。
不过2025年，那个窝点的水雉繁殖一波三折。
雌鸟高大健壮，色泽艳丽，粗长尾羽自带风流属性，足以让天下英雄竞折腰，雄鸟反而显得娇小可爱。
水雉家族遵循的原则是，雌鸟产下蛋后，交由雄鸟孵化，自己可以另寻新欢。
一开始，水雉两口子按部就班，选点、筑巢、谈情、踩背、生蛋、孵卵，夫唱妇随，勤俭持家，当公鸟将自己温暖的腹部轻轻盖到几个鸟蛋上时，也不忘眼观六路，随时驱逐闯入领地的同类和黑水鸡。
那时候，有鸟友记录雌鸟产下6枚蛋。
奈何，这只公鸟的定力不够，他太贪玩了，才辛苦几天，孵一会儿就要出去浪荡一圈。世界那么大，他也要去看看。一会儿在荷叶上踩两脚，一会儿又要到睡莲上梳妆打扮，搞得比杜甫还忙。
下雨的时候，称职的亲鸟都会将蛋护在身下，宁愿自己淋得像个落汤鸡，也要确保鸟蛋的干爽和安全。不过这位老兄一遇下雨就逃之夭夭。
有时候，他还叼着鸟蛋到处跑。
屡次三心二意的折腾，6个鸟蛋遭遇四分五裂，最终七零八落。
第一窝蛋，就这样报销了。
两口子不甘心当年抬滑竿，又生了一窝，继续未竞之事业。
可是，现在都9月了，水雉两口子还在，就是没见小崽。
一位拍鸟的老师说，上个星期只有一个蛋。现在两个了。
他们难道真要拼了老命吗？
而保山本地的一位老师说他是“笨蛋”，按照她的计算，那两个蛋已有80多天了。
没有谁能够准确完整地说明前后经历了几窝。
不管怎样，仍在孵卵的水雉公鸟让人动容。
历经千难万苦，有人会掉一层皮。水雉皮还在，毛却掉了一地。
现在的毛，是重新长出来的，凌乱惨淡，暗无天日，尾巴的长度只及原来的一半。因为五短，所以妖娆不起来。
他一如继往喜欢玩，出来打一趟秋风，又匆匆返回岗位。
旁边绿色的荷叶上，燕子来停，伯劳来停，白鹡鸰来停，黑卷尾来停，黄苇鳽来停。
停就停吧，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水雉都没心思驱赶了。
孩子压倒一切。
我只要孩子。
哪怕一个。
秋天都到了，再不孵出来养大，他指定扛不过冬天。
时间，像青华海的水一样蒸发了，跑掉了。
一截木桩上，老婆晒着太阳梳理羽毛。不操心的鸟，毛色就是要好看一些，她的闪耀着光泽的尾巴在风中招展。
隔壁老王家，今年亦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日子过得干皮潦草。秋曰，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水雉母鸟抽空过来窜门子，就在老婆面前，磨磨蹭蹭不想走，这要遇上春夏，是要打架的。
可是现在，连吵架的心肠都木有，更不用说驱逐。
老王家的隔壁，是老张家，光景就不一样，人家拿捏得多好啊，3只。
遛娃的时候，娃在海中游，人家老妈已开始练瑜伽恢复身材，甚至还金鸡独立地睡上一觉。
对眼前如此萌宠可爱的水雉小咪喳来说，世界太大了，大得望不到边，也走不到头，甚至，穷极一生，他们的小脚板可能都走不出一个青华海。
不过，这个世界太老了，老得都没有一根新生的绒毛。
他们有。
浑身都是，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而且他们还有翅膀。
所以，每一个落日晚风的尽头，都有他们追逐的自由。
对面的老李家，那就更不一样了，不仅孵出了4只，而且长大了，会飞了。
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鲜肉啊！
同在青华海生活繁殖的大天鹅、黑水鸡，谁不是拖儿带女的呀。
人比人，气死人。
水雉会比吗？
据说会比的，而且会气晕。
还在孵蛋的公鸟不仅被鸟气，也被人气。
好些摄影师见了他，快门都懒得按了。
他们说，拍了也是删。
你们不是说我是“水中凤凰”吗？难道今天真是连一只鸡都不如了？
青华海边的一处空地上，6个大妈顶着中午1点38分的骄阳还在跳广场舞。“长虹音箱，U盘播放”，“一天要是见不到你我就心痒痒”。
她们能跳好广场舞，我难道孵不出一个崽来？
来日并不方长，今年留给水雉的时间不多了。
我又一次离开的时候，青华海已经没有鸟人了。
水雉公鸟还在窝里趴着，他的羽毛很温暖，他能感觉到蛋壳也很温暖。
孩子什么时候出来呢？
也许永远不会出来了，也许明天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