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琴新声

郑小良

<p class="ql-block">老琴新声</p><p class="ql-block">郑小良</p><p class="ql-block">九月八日,鹿城老干大开学的头一天,亦是我退休后所上的第一课。向来以为退休便是静坐家中,喝茶看报,闲散度日,谁知竟还有重做学生的机缘。</p><p class="ql-block">下午一点四十七分,我上了85路公交。车内乘客疏落,多是些白发翁媪,想是与我同道。车至海警码头,我便下来,开了手机导航,蹬一辆共享单车,欲寻那老干部大学去。导航欺生,导我于街巷中几番回转,时而指东,时而指西,竟使我这老鹿城人也迷了路。终于在一不甚起眼的街角,觅得那校牌,真是“大隐隐于市”。</p><p class="ql-block">未进教室,先闻琴声。那声音初入耳时,只觉一片杂乱,有如蛙鸣蝉噪,全无章法。推门进去,但见满室白发,攒动如雪。同学们的年纪看来皆比我长上几岁,男女参半,约莫六七十人光景。据闻新生有二十几个,我四顾张望,竟无一相识者,便悄然拣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p><p class="ql-block">我们的二胡老师,名唤项春蕾,是温州市职业中等专业学校高级音乐教师、鹿城区音乐家协会副主席、温州市民族管弦乐学会副主席、民进温州联合一支部副主委。人长得精神,眉目清朗,自有一番气度。她讲课极为细致,如何执琴,如何运弓,不厌其烦地示范解说。她的声音甚是好听,犹如银铃落于玉盘,即便在杂乱的琴声里,也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p><p class="ql-block">然而座中竟有二三男同学,大约是学过几日琴的,便显出十二分的不耐来。老师在上头细讲,他们便在底下自拉自的,声音突兀,时而拔高,时而尖鸣,颇有炫耀之意。似乎自以为技艺已与老师相去不远,何必再听这些入门勾当。那副神情,俨然是“老子天下第一”了。项老师几番用眼示意,他们只作不见,照旧摇头晃脑地拉个不停。这般行径,实在可恶,不仅扰了课堂秩序,更耽误了他人学习。我暗自叹息,人活到这把年纪,何以还如此轻浮?</p><p class="ql-block">尽管如此,今日之课仍收获不少。项老师教授了基本持琴姿势和运弓方法,我却也模仿得几分样子。最重要的是,明白了二胡这乐器,看似简单,实则内藏乾坤,非下苦功不可得。</p><p class="ql-block">下课,众人纷纷收拾琴具。那几位“高手”早已扬长而去,项老师却仍被几个好学的同学围着问问题。我缓步走出教室,夕阳正好,一片金黄。</p><p class="ql-block">想来人生有趣,少时读书,老来学琴,皆是与未知相遇。不同的是,少年时多浮躁,老年时却应多几分沉静。课堂上的那些嘈杂,那些显摆,或许也是生命力的另一种表现吧——只要不过分,倒也不必深恶。</p><p class="ql-block">毕竟,在这白发苍苍的学堂里,每个人都是生命的学徒,都在拉响自己的旋律,杂乱也罢,优美也罢,终究都是不肯向时光低头的颤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