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文章写法谈

快乐帝张广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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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31319368

　　王阳明言：“心外无物”，山水之妙不在其形，而在观者之心。写山水文章非摹形状物之技，实为心灵与天地对话之功。昔人观山“如相看美人”，须以全幅精神与之相接，方能得山水真性情。

王阳明先生倡“知行合一”，于山水文章尤为切要。游而不学则浅，学而不游则空。必以亲身见履为基，辅以文化涵养之功，使眼中山水与胸中丘壑相映成趣。如此下笔，方能有情、有物有我，臻于天人合一之境。

　　山水之游，向来是文人墨客心之所向。人在山中，心随云起，笔下的文字也多了几分灵气。然而要将这游山玩水之事，写成一篇千八百字的文章，却也不易。既不可如账房先生般罗列行程，又不能学道士炼丹般故弄玄虚，其中的分寸拿捏，着实需要一番功夫。

　　游学文章，首在观察。人入山水，耳目所接，无非是峰峦之起伏，流水之曲折，树木之葱茏，云霞之变幻。然而寻常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笔下便只剩了“山高水长”四字，未免流于浅薄。真正的观察，须得调动全身感官——山风拂面是何感触?苔痕斑驳是何色泽?这般细察，笔下山水方能有骨有肉，不至于沦为一张呆板的风景明信片。

　　我曾在黄山见一游人，立于始信峰上，只顾举机拍照，于山色云海竟未多看一眼。这般游法，纵使拍得千张照片，又何尝真正到过黄山?写文章亦是如此，若不能将身心浸入山水之中，文字便永远浮在纸面，触不到读者的心神。

　　游学文章，贵在有文化底蕴。山水非独山水，实乃千年文化积淀。登泰山而不知封禅之事，临赤壁而不晓东坡之词，便是入宝山而空回。昔年我游三峡，见峭壁上有古栈道遗迹，便想起李白“朝辞白帝 彩云间”之句，又念及历代纤夫的血泪，顿时觉得眼前的江水不再只是江水，而是流淌着千年历史的长河。文章中有这等历史文化打底，便显得厚重，不致轻飘。

　　然文化底蕴非是要人掉书袋，炫学识。有的人写山水，必引经据典，将古人诗句生硬嵌入，自己的感受反被挤压得无处容身。这等文章，看似渊博，实则死了。真正的化用，该是让古人的情怀与自己的体验相交融，产生新的意境。

　　游学文章，妙在情景交融。好的山水文章，从不单纯写景，必是景中有情，情中见理。王羲之《兰亭集序》，写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终归于“死生亦大矣”的感慨；苏轼《前赤壁赋》写清风明月，水光接天，终发出“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哲思。情与景，如茶与水，交融方有滋味。

　　我曾于深秋独游香山，见红叶满山，游人如织。起初也只道是寻常美景，待至人散日落，独坐山亭，看暮色渐合，红叶在夕阳中如火焰般燃烧，忽然心生感慨：这红叶极盛之时，便是凋零之始，人间万事，莫不如此。当时若有纸笔，定能写出一篇不错的文章来。

　　游学文章，要在结构布局。一千左右字的篇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可从容道来。起笔不妨从一景一物切入，由小见大；继而展开山水画卷，穿插人文历史；中间要有起伏变化，如山水之曲折；最后或升华哲理，或余味悠长，总须给人一点回味。切记平铺直叙，如导游图般乏味。

　　文章节奏亦须注意，有时需浓墨重彩，精雕细琢；有时则宜舒朗开阔，一笔带过。正如山水画中之留白，有无相生，虚实相映，方为妙境。

　　游学文章难在语言表达。写山水之文，最忌陈词滥调。“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之类，说了等于不说。要写出山水的精神，非找到贴切的语言不可。贾平凹写商州山水用词拙朴如石刻；余秋雨写文化山水，文笔恢宏如历史长卷。各人有各人的笔调，重要的是找到与自己心性相合的表达方式。

　　我觉得，写山水如写人，要抓住其独特气质。黄山之奇、华山之险、峨眉之秀、青城之幽，各有性格。若能写出这性格，文章便成功了大半。

　　最后要说的，是写作的心态。游人常怀猎奇之心，恨不得劲收天下美景于一篇，结果反失其真。好的山水文章，多是沉静下来的产物。需得放下浮躁，与山水默然相对，待有所得时，方动笔书写。如酿酒须经发酵沉淀，方能醇香。

　　山水文章，表面写的是风景，实则写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在天地间的感悟。好的山水文章，能让读者虽未亲临其地，却如身临其境；虽未亲历其事，却感同身受。

写作之道，言不尽意，以上所说，不过是一己之见。真正的秘诀，还在于多走多看，多读多写。倘能如此，纵使不能篇篇珠玉，至少也能在山水文字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愉悦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