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奶奶

闫国维

追忆奶奶：岁月深处的温暖与眷恋

闫国维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五十年了，可她常常悄然走进我的梦里。每次从梦中醒来，泪水总会浸湿枕巾。时光匆匆，这么多年的岁月如流星划过，一闪而逝，然而我对她老人家的思念，从未有过片刻的停歇。她老人家的容颜笑貌、慈祥善良的神情，时常鲜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她从未离开，往昔的点点滴滴，就像发生在昨天，清晰而又温暖。

奶奶出生于清朝封建时代，自幼便被裹上了小脚，那三寸金莲成了封建社会加诸女性身上特殊的时代印记。因为这双小脚，从小到大，我都没见奶奶穿过袜子，她用的是长长的缠脚布。每次裹脚都极为费事，所以晚上睡觉时，她很少脱鞋，只是在临睡前，用湿布子仔细地把鞋底擦干净。若是脱了鞋睡着，缠脚布散开了，第二天再穿鞋可就麻烦得很。

最初，奶奶住在三伯家正房西面的两间小屋里，我们称之为小正房。东面的三间房，住着三伯一家人。我在那小正房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房子虽不大，却处处洋溢着温馨。后来，奶奶搬到了西房，和二伯一起生活，我也跟着她来到了西房，而这里，也成了奶奶生命旅程的终点。

奶奶是一位善良且正直的老人。即便家里穷得吃不饱饭，她也从不向别人伸手求助，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但面对挨饿的邻居，她却毫不犹豫地将仅有的一斤粮食分出一半。爷爷早早地就因病离世，留下奶奶一个人，艰难地抚养着六个子女。面对如此巨大的艰难，她老人家没有选择改嫁，而是选择了独自承担。在那个日寇横行的战乱时代，以及贫困饥饿交加、生活举步维艰的年代，一个女人独自挑起如此沉重的家庭重担，需要鼓起多么巨大的勇气，她不知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却始终默默坚守，用自己柔弱的身躯，诠释了一个母亲对子女最深沉、最无私的母爱。我由衷地敬佩奶奶，她刚直不阿的品德，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让我在人生路上收获了许多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奶奶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关爱，让我充分感受到了父爱与母爱交织的双重幸福。我的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那时我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已记不清，只依稀记得父亲穿着破旧的衣服放牛归来的样子，还有他临终前那模糊的面容以及生病时痛苦的神情。父亲走后，奶奶对我更加疼爱有加，她用自己那并不宽厚却无比温暖的怀抱，替父亲给予了我应有的关爱。她把自己力所能及的爱，毫无保留地都给了我，让我在六十年代那艰苦的岁月里，也能充分感受到温暖与幸福。

那时候，粮食十分紧缺，基本上家家都很穷，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即便偶尔有了点吃的，奶奶总是第一个想到我。哪怕只是一块窝头，她也会经常悄悄地塞到我手里。因为孙子孙女们多，她怕别的孙子看见，不是舍不得给，实在是东西太少，不够大家分。奶奶对我的这份深情，我深深地铭记在了心里。

小时候，我一直和奶奶一起睡。在我看来，和奶奶睡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冬天的夜晚，寒风凛冽，奶奶总会早早地躺到床上，用她那有些瘦弱却无比温暖的身体，把被窝焐得热乎乎的，然后再唤我入睡。奶奶喜欢养猫，那可爱的小猫也喜欢温暖，每当我躺下，它就会乖乖地钻进我的被窝。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幅无比温馨、美好的画面，只可惜，今生今世，再也无法重温那样的温暖了，每次想起，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

在我的记忆深处，还有跟随奶奶一起去饮牛沟那一小片自留地里挖土豆摘野菜的快乐时光。到了地里，奶奶弯着腰，一颗一颗地把土豆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箩头里，接着又把一颗颗野菜挖出来。我则在一旁，欢快地帮着往篮子里捡。那种感觉，真的无比开心。我特别喜欢吃奶奶做的饭，土豆丝拌嫩灰吊，那清爽的口感至今难忘；红豆软米闷粥，香甜软糯，让人回味无穷；到了秋天，奶奶会煮上一锅半老的豆角，煮的时候放上盐，煮熟后吃起来格外香甜，就连普通的不哨（老家对一种老了可以做扫帚的植物土称），在奶奶的手里，也能变得格外可口。如今，这些美味只能在记忆中寻觅，这种温情，也再难体会到了。

那时，每次奶奶走亲戚出门，我都会舍不得她走。看着她那蹒跚的小脚，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我的心里总会觉得空落落的。她老人家走后的每一天，我都盼着她能早点回来，因为我实在离不开她。每天早晨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奶奶在不在。每当看到奶奶不在屋里，心里就会一阵失落；只有看到她老人家在，才会感到踏实。

后来，奶奶生病了。那时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病，现在想来，应该是肝硬化。当时医疗技术落后，请了几个民间中医治疗，一直没有好转。奶奶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直到几个月后去世。看着躺在炕上，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奶奶，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阵阵刺痛。我多么盼望奶奶能快点好起来啊，在我心里，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我对奶奶说：“你就是这样躺着也行，但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奶奶总是流着泪，轻声安慰我：“奶奶不会死的，我还要看着你长大。”然而，无论我们多么虔诚地祈盼，无情的死神还是带走了奶奶。我最亲最爱的奶奶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离开了她的亲人们。

我记得，那是一个农历五月的夜晚，半夜时分，我们睡得正香，二姐突然把我们叫醒，说：“咱奶奶去世了。”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这一定是假的，因为白天奶奶还好好的，只是说不出话了。但当我听到奶奶房间里传出的哭声，才不得不相信，奶奶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那一刻，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地滚滚流下，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这是我发自内心最由衷的悲伤，因为我最亲的人永远地离开了我。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奶奶是我最大的靠山，她走了，我就像失去了全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幸福。

奶奶走了，永远地走了，她带着对我的挂念，带着对儿女们的留恋，离开了这个世界。尽管奶奶已经去世几十年了，但她还是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她老人家的容颜笑貌，时刻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一直陪伴着我，直到今天。奶奶！我想你！我会终生怀念你，我亲爱的奶奶！愿你在天堂过得幸福愉快！我会把你老人家永远铭记在心……

如今，奶奶生前住过的屋子已经完全倒塌了，只留下残墙断壁，在岁月的侵蚀下默默伫立，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然而，奶奶那慈祥的面容，又一次清晰地闪现在我的脑海。我仿佛看见奶奶在屋里忙碌地做饭，那升腾的烟火气中，满是对家人的爱；又仿佛看见奶奶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服，那细密的针脚里，藏着生活的艰辛与对家人的关怀。

奶奶，您是否还记得那熟悉的山间田野？那里曾留下过您深深的足迹，记录着您忙碌而勤劳的身影。青山依旧，故土依然，可您老人家却已化作清风，日夜守护着这片您深爱的热土。奶奶！我们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