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黄叶怀旧事,秋风思故人。</p> <p class="ql-block">每当我路过青山桥头,总会想起姚老师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拐向八角井菜场的西南角,以前有座小院,院里有棵枇杷树,那就是姚老师的家。</p> <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我见到姚老师的时候,可不是在这儿他的家里,而是在200多里之外的溧阳偏僻乡下,一个叫洙漕里的大队小学校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好像三年级,这已经是快50年前的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在那篇文章里说过,当1983年夏天,我捏着一张调令,分配到常州工作时,我是第一次到常州,对常州这个城市是完全陌生的,而对常州人,我却很早就熟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在1969年的早春,我的父亲母亲响应毛主席“把学校办到贫下中农的村头、地头”的号召,一家6口,包括我们兄弟仨,以及祖母,从公社所在地的镇上的小学,调动到离集镇7里路远的一个大队办的小学里。几乎差不多同时,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常州数千名知识青年也下放到了溧阳,其中分到我们公社就有200多名,分到我们大队也有20来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就是其中之一。</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那时溧阳农村的教育水平很低,父母下乡前,洙漕小学只有三个老师、三个班级、五个年级(复式班),小学毕业如果要升初中,就要翻过两座山,到公社所在地的周城中学去念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在当时要算高学历了,下乡的第一年,增开了一个六年级(初一),第二年,增开了七年级,那样洙漕大队小学就能培养初中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2=7,这样七年制的乡村学校叫“带帽子”学校,当时鲁村、下城,甚至远在10多里外洑家边大队的学生都过来念初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与教育水平相对应,农村青年受教育程度同样很低。学校扩大了,年级提升了,教师奇缺。只得就地取材,记得当时整个大队只有一名高中生,马上吸收进来,就是彭TF教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幸好常州知青来了,正解燃眉之急。真的应了毛主席那句著名的教导:“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p> <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下放到洙漕大队的那批常州知青也文化程度不一,文革三年,毕业生都积压下来,分配也许都“混编”好的。一种是省常中毕业的,文化水平相当高,还有初中生、技校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袁LY、承XF两个省常中的高才生首先被选拔为民办教师,这必须经过政审、贫下中农推荐、大队、公社几级审批才能录用的,象另一个省常中的高才生钱MY就当不了老师,因为据说他老子是资本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比袁老师、承老师她们晚年把当上的老师。姚老师是个初中生,下放时才18岁,妈妈说他是知青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文化程度上当然比不得袁老师、承老师她们,但他多才多艺,认真踏实,乐观开朗,在乡村小学教育上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超人”,赢得了学生、老师和“广大的贫下中农”大家的喜爱与尊重,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其实,在姚老师教我之前,我就认识他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农村文化生活贫乏,村子上和知青点十分枯燥,小学校就成了知青们聚集活动的主要场所,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排练节目、“笃”篮球、“当”乒乓、看报纸……知青们一有空就拱到学校来,我就跟着他们“牵”(白相、玩),《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8部样板戏好些唱腔,虽然不着调,但至今我都能哼出来,这都必须归功于小时候这段时间,一天到晚跟着“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跟唱自学了。</p><p class="ql-block">对于知青这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来说,最热闹、最喜欢的活动,莫过于“笃”篮球了,而那时打球常会遇到一种窘况:篮球瘪了,没气,气不足,拍不高,往往找不到打气筒,土办法寻根气针,气门芯里一插。这时就会听到有人叫:“大头,大头,快来“粗”(吹)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头,姚大头,就是姚老师,大名姚全兴,长得敦敦实实,虎头虎脑,整天裂着嘴笑嘻嘻的,只有到“粗(吹)”气的时候,才嘴巴紧闭,双目凝神,一张圆脸胀得通红。上得球场,生龙活虎,动作特别敏捷,运起球来,别人拦都拦不住。</p> <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记得姚老师教过我语文,但已记不得多少内容了,但有一件事,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经常想起,并写到了一篇文章《远足》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远足就是春游。春游玩得开心,回来却都有道“难关”----写作文。我们小学有个规矩,按学生的年龄,也就是“足力”,来定“远足”的距离,一年级爬金山,就在家门口,没劲;二年级,参加大溪水库,要走9里路;三年级,参观沙河水库,要走18里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我三年级,去的沙河水库,回来要做作文了,“眼前风景道不得”,乡下皮小佬们在野地里活蹦鲜跳,写起作文来一个个抓耳挠腮,一路兴高采烈的好风景、稀奇事不知怎样才能写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刚做老师的姚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段话,第二天作文本翻开来,每个同学都写得美妙动人:“我可爱的家乡,坐落在风景秀丽的苏浙皖三省交界处,一路上桃红柳绿,碧水荡漾,同学们唱着歌儿,意气风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千篇一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都说姚老师教得好,可姚老师说,教得好,也不能个个都抄啊!</p> <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相比较文化课,姚老师更出彩的表现是在多才多艺上。真想不到,一个初中生,怎么会样样精通的,那么灵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从体育上说起。姚老师不管田径、球类,出手就显得不凡。跑步、跳远、跳高、铅球、标枪……没那样他不会,而且教育传授起来,有板有眼,有根有据,我现在还记得他教授跑步起跑的动作分解、要领,做掷铅球的示范动作,托在耳后腮旁,后拉、下腰、旋转、发力----“嗨”的一声,铅球飞出老远,“啃”,地上砸个瘪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年的春、秋两季运动会,是姚老师最忙碌、最辛苦,也是最兴奋、最高兴的日子。比赛那天,周城中学的大操场上,又是红旗招展,喇叭响亮,同学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吵个不息,姚老师稳坐中军账,排兵而阵,总能收获不少奖牌,我们班上的康伢,高WK人高马大,总是拿得顶多。</p> <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前面讲到姚老师“粗”(吹)篮球的,回到篮球上,我跟了姚老师“笃”篮球,可给我这个一向不擅运动的人,留下人生记忆中光辉的一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是4年级的时候,上级倡导在小学生中推广小篮球,就是比标准篮球小一号的篮球,这确实是符合小学生的身体特征的。姚老师就组织我们成立了一个小篮球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篮球在农村开展很普遍,小孩子都会玩玩球的,但大都不上规矩,一群野小佬,追追抢抢的。姚老师组队后,一切都正规化,下狠劲把我们这土八路游击队往正规军上转变,天天训练。传球、运球、投篮、三步上篮,前锋、中锋、边锋、后卫,……,我的一点篮球基本知识都是那时学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过一番刻苦训练,我们一举拿下了10多所小学参赛的公社小篮球比赛的第一,再接再厉,竟然勇夺社渚区小学生小篮球比赛的冠军,这下不得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要参加全县小学生小篮球比赛去了,对于一所偏僻山村的七年制小学来说,这可说是一件空前绝后了不起的大事。</p> <p class="ql-block">为了迎接全县比赛,公社也重视起来,派了中心小学的一个体育老师加强指导,还从周城小学选了一个学生强力加强我们队伍。那个体育老师姓周,是个上海知青,念了工农兵学员,自然就成了公办老师,有点象洋教头。姚老师与周老师关系融洽,主要还是姚老师抓的训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他俩有次在讲学生训练偷懒不偷懒的事,周老师说:“如果布置学生练单杠,第二天问他肚皮痛不痛,他说不痛的,一定是偷懒没认真练。”姚老师和他一齐笑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式比赛已经是5年级夏天的事情了。全县小学生小篮球比赛在戴埠公社小学里举行,戴埠那时还不通汽车,我们坐船去的,现在记忆里坐班轮,就只记得那一次。船舷贴得水面低低的,探头看着水在眼前哗哗地向后流,船上还有盲人拉胡琴,卖梨膏糖,觉得很新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全县各区的小篮球队集中起来,自然是高手林立,我们打得很艰难,天气又热,大太阳一晒,我都要晕过去了,光靠康伢一个人得分终究不行,最后我们拿了个第4还是第7,记不清了。但能参加全县的比赛角逐,虽败犹荣,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美好而值得骄傲的记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力的姑姑强LH老师原来是周城小学的,跟我父母是同事,后来调到了戴埠小学,强力去看她,强老师知道我也在,过来看望我,还请我到她家吃了一顿饭,让人觉得很愉快。这是一个意外的插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比赛期间,姚老师跟我们同吃、同住、同洗澡、同洗衣服,样样都要照顾到,跟大家亲如一家。</p> <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人多说,文武不同行,而姚老师的多才多艺,不仅表现在体育上,同样表现文艺上,他会识歌谱、会唱歌,会拉二胡、会吹笛,会踏风琴,会画画,还写得一手好看的美术字,真可谓是能文能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教我唱的歌,我现在还能脱口而出:“马儿哎,你慢些走哎慢些走哎,我要把这壮丽的景色看个够……。”(《马儿哟,你慢些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长鞭哎,那个一呀哎,叭叭地响哎哎嗨哎嗨,我赶起那马车出了庄哎嘿哎嘿哟……”(《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这些歌声在心底里哼唱起来时,过往的岁月一齐在浮现在了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学二胡、笛子,我记得很清楚,一开始是“嗉嗉啦来,哆哆啦来,嗉嗉啦哆啦嗉哆哆啦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噢……”这两首全中国人民都是会唱的歌的调头,但没几天,他就拉得、吹得像模像样的了,真叫人不得不佩服!</p> <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姚老师忠厚善良,做事本分踏实,从不偷懒撒滑。上山下乡插队到了贫下中间,就跟了社员群众一起干。开始的时候,知青们还不会干农活,姚老师年纪又小,队里就安排他放牛,这牛也欺生,不听他的话,在山上乱跑,害得他跟了牛吭呲啃呲满山追,急起来挥起小划枝(竹鞭)一顿教训,骚牯牛只才老实服帖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农民在生产队劳动很辛苦,叫叫(哨子)一吹就下地,不到天黑不收工,这样做法,产量也不高,对人的体力消耗很大,姚老师照样乐呵呵地跟着社员们一起出工、收工,从不偷懒,要不贫下中农怎么会推荐他做老师呢?那时讲群众路线,群众的眼睛雪亮的,可不是说说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关于知青的生活,很多文章有描述,我这儿就不赘言了,总而言之,能做到姚老师这样的,实属难得可贵,因为事实摆在那儿,过了没有几年,原先热热闹闹的知青点上,已是冷冷清清,很多知青熬不过修地球的苦,各寻门路,跑回城里去了,听说有的寻些临时工做做,有的就直接躺平啃父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只不过,一到秋收的时候,那些平时不见的知青们,就都侯岛一般的飞回来了,因为那时候不管城市、农村,精食是按人口定量供应的,知青们的户口还在农村,在城里没粮食吃,必须回到生产队来分了口粮,换了粮票回去,才活得下去。</p> <p class="ql-block">姚老师一年到头,守着他的学生们,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地里。学校中午放学,学生老师都回家吃午饭,午休后再回校上课,姚老师走回知青点也有两、三里路,回去也要自己做饭,十分不便,所以有时就在我家里一起吃,省得刮风下雨大太阳,都要回家跑一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当老师时,父亲已经做校长了,两人意气相投,父亲对待他这个小伙子,跟自家兄弟一样,用当时的话说,父亲称他为“革命的战友”。父亲母亲和我们兄弟仨,与姚老师都非常熟悉而亲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每年暑假回常州探亲,都会带常州素鸡回来,每次都送给我们一根,母亲用少许油,在锅里煎煎,然后红烧,很好吃,味道比本地副业队做的好吃多了,为此我对常州素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的是“一见钟情”,至今都是桌上常见菜,三天不吃就想得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知道姚老师家祖上就是开豆腐店的,公私后营后,他家的豆腐店就归并到青山桥菜场中的豆制品工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江南民间称“撑船、打铁、磨豆腐”为人生三大苦活,有时我会想,姚老师特别耐劳、勤勉、不怕吃苦,是不是与做豆腐人家出身有关呢?</p> <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日月如梭,岁月如流,,不知不觉,知青下乡,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已燃烧了十年,大多烧成了灰烬。当年的轰轰烈烈,变成冷冷清清,高村上头的知青点上,早就只剩下姚老师一个了,一起插队的知青们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一个个回归城时,只有姚老师仍旧每天一个去学校上课,一个回家吃饭,一个晚上睡觉,日出日落,循环往复,无声无息,无穷无尽似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似乎都有随遇而安的性情。既来之,则安之,他好像蒲公英的的种子,随命运之风将他带到那里,他就在那里扎根,无怨无悔,没有脾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拨乱反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反思WG到彻底否定,整个国家正在酝酿着巨大的变革运动。</p> <p class="ql-block">1979年秋天,有一天我从就读的南渡中学回家,听说姚老师终于要“上调”了,已经是最后一批知青,不走就走不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老师办公室里见到了姚老师,姚老师一副不慌不张、不急不忙的样子,好像可走可不走。听父母亲讲,他们正撮合着姚老师与高老师谈恋爱呢。高老师就是我们班上的体育健将、小篮球队队长、得分高手康伢的姐姐,他的父亲参加过新四军,负过伤,光荣的革命军人家庭,所以儿女们都享受着最好的革命待遇,高老师高中毕业后,大队就安排做了民办老师。父母亲等一众同事,看到姚老师热爱党的教育事业,安心插队,一年又一年,年纪从18长到了28,在那时的农村已属于大龄青年了,加上同在一起做老师的徐老师与也是新四军老革命女儿的高YZ老师已经结婚了,于是看看两人条件相当,就一齐热心做起红娘来,而许多好事,就是在这样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起哄中促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姚老师与高老师到底谈没谈,也没公开过,估计也是旁人开开玩笑说说的,否则,要是真谈了,姚老师就不会离开了。老母亲每次说到这事,总会可惜地说:“后来民办老师都转公办进编制了,姚老师要是和高老师谈了,留下来做老师倒也好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世上只有事后诸葛亮,前面那能料到后来的事呢。只不过,照我的想法,姚老师当然应该回城的好,因为生他、养他的家乡在常州,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同学朋友都在常州,他的根在常州。</p><p class="ql-block">我一直记得那天是个暖秋,阳光特别明亮。</p> <p class="ql-block">11</p><p class="ql-block">那次与姚老师告别的时候,是在我的“家”里(学校就住着我们一家,我生于学校,长于学校,学校就如我的家),我还是溧阳偏僻乡下的一名学生,而时隔4年,再次见到姚老师时,是在姚老师常州的家里,我已经参加工作,成为一名新“常州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的家,就在青山桥南边桥下,北直街边上的一座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父亲记得十分清楚,特意提示,院子里有棵枇杷树。他有次外调出差来常州,应该也是暑假里,到姚老师家去过。听说我的单位离青山桥不远,就告诉我地址,关照我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姚老师。</p> <p class="ql-block">我忘记了是怎么“约会”的了,写信?不可能,我连他的工作单位都不知道,打电话?更不知道,应该是按父亲告知的直接摸上门的,那地方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一找就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吃过晚饭的时候,天刚暗下来,姚老师在家,除了他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大姐姐。姚老师介绍说是他的对象,我现在不记得是谈朋友的对象呢,还是已经结婚的对象了,只记得姚老师说她是郊区的,两人有说有笑,显得很亲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还是那副和善的样子,开口先咧嘴嘻嘻一笑。他说回城后,分派在木材公司总务科工作。计划经济时代,木材也是紧俏物资。我听他说起某某某(也是下放知青,当时知道,现在忘了谁了)托他买一副铺板,他如何帮忙选了一副又扎实又便宜的好铺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介绍了这几年我参加高考、学习的情况,告诉他我就在下街的武进GD局工作,邀请他有空去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后来还去过一次他的单位,木材公司在火车站的东边,就在关河路边上,院子里有座二层的小楼,前几年看到还在,大门旁边挂着的长牌牌还写着单位名称,敞开着门,里面杂乱无章,显得有些破败,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生命都消逝了不少,风吹雨打,何况老屋?</p> <p class="ql-block">12</p><p class="ql-block">姚老师后来一次也没来过单位找过我,我后来也渐渐疏淡了联系,再后来,我随单位调离了青山桥,事业家庭,忙忙碌碌也就更难顾及。等到北直街、青山桥拆迁改造,姚老师家的小院也消失无影踪了,每次路过,总要在心里念叨一下:“这儿原来就是姚老师的家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和母亲常提起姚老师,母亲总担心姚老师回城后工作安排不好,生活不如意,“要是和高老师结婚了,不回常州,就在乡下做老师,一家里两个老师,到也蛮好格。”她总这么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到常州看我时,不知道去见过姚老师没有。对于姚老师,我感觉父亲一直将他引为贴心人,当作忘年交的,他一直为社会变迁埋没了姚老师的才华而可惜。只是父亲积劳成疾,还没退休,就不幸于1994年英年早逝了,不然的话,他退休后,一定会来常州找姚老师聊聊扯扯,做个老年伴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命中有许多遗憾,就包括这样许多应见未见的人和事。</p> <p class="ql-block">13</p><p class="ql-block">人说,怀旧是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感动。上个星期,路过青山桥,我写个青山桥北-下街的帖子,发在化龙巷里,引起许多老街人的回忆共鸣,前天,又写了一则青山桥南--北直街的帖子,也引起老街坊们热情的关注和评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帖子里留下了对姚老师家那座小院的记忆,并打听有关姚老师的消息,感谢万能的化龙巷,很快得到了回应,但没想到的是,姚老师已于2016年就离世了,说是木材公司倒闭后,郁郁寡欢,很早就得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症,煎熬了许多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叫人唏嘘不已。姚老师这么善良、忠厚、乐观、开朗、多才多艺的人,怎么会得上这种病呢?算算年纪,今年才70出头,2016年,才65岁左右,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呢?</p> <p class="ql-block">世事无常。却叫我想起培训班上一位大学教授说的一番道理来,他说:“人们总说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事实上,好人总是谦让,有难自己当,有苦自己吃,遇到喜欢占便宜的让三分,受了委屈、吃了气自己憋着,久而久之,不生病不早死才不符合科学规律呢。”话虽说得难听,何尝不是这个理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哲学家说:“人的生命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他的肉体死亡,也就是生理死亡,第二次他留下的痕迹,包括书籍、纪念碑等有形的生命痕迹都消失了,那是他生命的第二次死亡,只有当所有记得他的人、他留在人世间的一切记忆都消失了,才是生命的第三次死亡,也是最终的死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们之所以怀旧,就是对曾经鲜活的生命的纪念啊,只要还有人记得,生命就没有消亡,老街、老屋,过去的一切就都还活着,活在人们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谨以此言,献给姚老师,献给我的父亲,以有生命中所有值得纪念的人。(DYW,2022年11月23日星期三)</p> <p class="ql-block">【补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转发一则刚刚发给姚老师女儿的微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姚你好,没想到追忆姚老师的这个贴子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一上去就成24小时热点,昨天正好感恩节,许多人跟贴评论,对好人、对姚老师表示婉惜和悼念,对往事表示感叹,这让我很感欣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婆婆住院,你更要忙了,祝你婆婆早日康复,祝你全家平安幸福!”[合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致化龙巷各位热心巷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前面发布在化龙巷上两个有关青山桥下街、北直街的贴子,联系上了姚老师的侄媳妇和姚老师女儿,两个后辈对姚老师都怀着深厚的感情与思念。小姚得知还有人怀念着不幸的父亲,很是感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的侄媳和女儿都是重情重义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师生前与妻子对他侄子家孩子照顾有加,他侄媳深怀感恩,将姚老师夫妇认同亲生父母,难能可贵。姚老师得病后,已在上海安家立业的女儿卖掉上海的房子,辞了工作,夫妻两人回常照顾父亲。大前天陪婆婆去医院看病,昨天住院,刚刚又在医院忙了回来,孝心可嘉啊!【点赞】姚老师有这样懂事明理、重情孝顺的后辈让人颇感欣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逝者已逝,生者如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谢化龙巷,更感谢巷友们的热心关注与共情,还有许多热情的鼓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抚今追昔,不胜唏嘘感慨,祝好人一生平安,世间多一点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11.25日中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