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坛游记

萧耀雄

图文/萧耀雄

音乐/云水禅心

美篇号/69226813

2023年3月23日，我和老伴在女儿的陪同下搭乘南航航班，落地北京大兴机场时，午后的阳光已添了几分暖意。可一出航站楼，北方的风就裹着细沙扑面而来，那股利落的凉意直往衣领里钻，与广东常年的温润潮湿截然不同。

女儿早早就订好了离天坛不远的酒店，刚放下行李，老伴便熟练地换上了随身带的羽绒服，领口的盘扣被她系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没有。她转头望向窗外，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期待：“别歇着啦，咱们现在就去天坛看看？”

刚出地铁站，天坛的红墙便在远处撞入眼帘。那朱红浓得似沉淀了百年时光，像一条静卧的火龙，悄然盘踞在灰扑扑的胡同尽头，格外醒目。

买了票往里走，脚下的青方砖被岁月磨得发亮，砖缝里却倔强地钻出几丛嫩草，叶片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绿，反倒添了几分生机。女儿忽然指着路边的古柏，语气里满是惊叹：“爸妈，你们看这些树，都有几百年树龄了！”老伴闻言上前，伸手轻轻抚过树干，粗糙的树皮磨得指尖发涩，像极了老人手上的老茧。她轻叹一声：“能扛过这么多寒冬，真是不容易啊。”

没走多远，圜丘便豁然出现在眼前。三层汉白玉台基层层叠摞，洁白温润得像块精心雕琢的白玉蛋糕，台面上的每块石板都刻着细密纹路，女儿凑过来轻声解释：“这些石板的数量都有讲究，藏着‘天圆地方’的道理呢。”

我们沿着台阶慢慢往上走，站到最顶层的中心石旁时，老伴忽然笑着拉我站到她身边：“我之前听人说，站在这儿说话能有三圈回声。”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喊了声“北京”，可风一吹，声音就散在了空气里，反倒逗得旁边玩耍的小孩咯咯直笑。

正午的阳光正盛，洒在汉白玉栏杆上，折射出晃眼的光。远处祈年殿的金顶在树影间时隐时现，鎏金的光泽亮得像搁在云端的元宝，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往祈年殿去的路，女儿说这叫“丹陛桥”。中间的石板路微微高出两侧，她指着路面笑着解释：“从前这中间的路，只有皇上才能走呢。”老伴听了，故意往旁边的步道上踩了踩，语气里满是打趣：“那咱老百姓就走咱的道，走得踏实！”

路边的柏树林里，几位老人正慢悠悠地打太极，招式舒展柔和，衣摆轻扫过地面时，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又落回不远处的枝头。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晃了神——天坛里的时光好像真的走得慢些，树是历经百年的老柏，砖是磨出包浆的古砖，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股沉静的陈年味道。可就是在这份慢里，老人们的太极、扑腾的麻雀、女儿轻声的讲解，又处处透着鲜活的气儿，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越近祈年殿，越见其气派。三层蓝琉璃瓦覆顶，鎏金宝顶耀眼，檐角瑞兽似守着秘密。女儿数着直挺木柱：“中间四根代表四季，旁边十二根是十二月。”老伴仰颈赞叹：“无钉无铆撑起大殿，老祖宗本事真神！”阳光穿殿门投下格子影，游客笑声撞在梁柱上，嗡嗡的，像在与老建筑对话。

我望着祈年殿的金顶，又看看身边的人，忽然懂了这地方的好——它装着古人对天的敬畏，也装着咱老百姓对日子的热望，一样的恳切。

往回走时，夕阳把红墙的影子拉得老长。老伴的脚步慢了，女儿就扶着她，慢慢蹭。路过七星石，她说：“石缝里的草跟广东的不一样，硬邦邦的”。“北方的草，得耐冻。”我接话，她白我一眼：“跟你一样，看着糙，心热。”

回酒店的路上，窗外的街灯次第掠过。我忽然想起早上在广州白云机场，老伴凑在飞机舷窗前，认真数着机坪上的跑道有几条；此刻北京的夜已深，她梦里或许正数着祈年殿那层叠的琉璃瓦。

当初筹划这趟北京自由行，原是想带她再看看北方的春天——看梅枝抽芽，看天坛的蓝瓦映着春光。可走着走着才明白，最好的春天从不在景致里，而在我们并肩走过的路里，在踩着同一块老砖时，那两道轻轻相和的脚步声里。

风从车窗缝钻进来，裹着点北京特有的土味，我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