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p class="ql-block"> 1943年的鲁南，高粱红透时总裹着硝烟。庄明海蹲在山神庙后，指尖把区长证上的褶皱捻平，耳边传来马蹄声——是竹梅带着情报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竹梅的粗布衫沾着草屑，裤脚还在滴泥水，见了庄明海却先笑：“庄区长，小鬼子的粮道摸清了，就在王家洼子。”她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地图，指尖划过标记的红圈，指腹上的茧子蹭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p><p class="ql-block">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庄明海记得第一次见竹梅，是在区小队的招兵点。姑娘扎着麻花辫，非要抢男队员的步枪，说“打鬼子不分男女”。后来他才知道，竹梅的爹娘都死在鬼子的扫荡里，她背着一把老套筒，从老家一路找到区小队。</p><p class="ql-block"> 战事紧时，两人常一起摸黑送信。一次过封锁线，竹梅的鞋陷在泥里，庄明海把自己的布鞋脱给她，光脚踩在碎石路上。竹梅非要把鞋分他一只，他却笑着推回去：“我是区长，得护着你。”那天夜里，两人在麦秸垛里躲了半宿，听着远处的狗吠，竹梅忽然说：“庄区长，等抗战胜利了，我想种一亩地的向日葵。”庄明海望着她眼里的光，轻声应：“我陪你种。”</p> <p class="ql-block"> 深秋的一次伏击战，庄明海被流弹擦伤了胳膊。竹梅在临时救护所里给他包扎，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哭啥，”庄明海想抬手擦她的泪，却被她按住，“再动伤口就裂了。”竹梅的声音发颤：“你要是有事，谁还能陪我种向日葵？”庄明海的心猛地一揪，他攥住她的手，第一次说软话：“我不会有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喜欢你。”</p><p class="ql-block"> 竹梅的脸一下子红了，却把他的手攥得更紧。那天之后，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并肩作战，只是递情报时会多握一秒，夜里查岗时会悄悄并肩走几步。没人说更多情话，烽火里的爱情，藏在互相递来的半个窝头里，藏在替对方挡子弹的动作里，藏在“你先撤，我掩护”的承诺里。</p> <p class="ql-block"> 1945年的春天，鬼子要对根据地进行大扫荡。庄明海带着区小队在山梁上设伏，竹梅负责在侧翼牵制。战斗打响时，竹梅看见一个鬼子举枪对准庄明海，她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子弹打在她的肩上，她却笑着对庄明海喊：“我没事，接着打！”</p><p class="ql-block"> 庄明海红着眼眶冲上去，把竹梅护在身后。那天的仗打得惨烈，直到夕阳把山梁染成血色，鬼子才撤退。庄明海抱着受伤的竹梅往救护所跑，竹梅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庄明海，要是我活下来，咱们就去种向日葵吧。”庄明海哽咽着点头：“一定去，咱们种一大片。”</p> <p class="ql-block"> 幸运的是，竹梅的伤渐渐好了。同年八月，鬼子宣布投降的消息传来时，两人正在地里帮老乡收玉米。庄明海扔掉镰刀，把竹梅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竹梅笑着捶他的背：“庄区长，注意形象。”</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们真的在院子里种了一大片向日葵。每年秋天，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竹梅就会想起在烽火里的日子。庄明海总会从背后抱住她，轻声说：“你看，咱们的向日葵，比当年承诺的还要好。”</p><p class="ql-block"> 烽火曾烧红了天空，却烧不尽他们的爱情。那些在硝烟里递过的温暖，在生死间许下的承诺，都像向日葵的根，深深扎在岁月里，在和平的日子里，开出了最灿烂的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