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汉交融的神池话

明月（壑韵）

火柴的起源 我小时候那会儿，家里母亲烧饭取火用的是曲灯子（火柴），一盒几分钱的平遥火柴能用好长时间。往往一盒曲灯子没有划完，盒子侧面的磷片便再也划不着火柴棍了，所以，母亲每次划火柴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轻不重的划着，然后郑重其事的将灶火里的豌豆秸子，胡麻秸子点燃稳稳的坐上大锅舀水做饭。有时，这火柴盒上的磷片只用了一小部分就被我们将里面的火柴作害了，放到炕上摆各种图案，动火柴棍变数变图案，我们玩的不亦乐乎，炕上弄成个虎八害。火柴是十九世纪中叶由英国人和瑞典人发明改良的安全火柴，所以，老百姓又把它叫洋火。 咏闪电张宗昌忽见天上一火燫，疑是玉帝要抽烟。如果玉帝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燫？张大帅笔下的火燫，正是古人没见火柴时的取火工具。形似一把手能握住的镰刀头。火燫平时挂在一个小巧的内装火石和火绒的小皮抽上。火石打火燫迸发的火星瞬间手急眼快点燃醮了硫磺或磷的火绒引火。 到了北朝时期，将石窟文化雕刻技艺推向顶峰的北齐转眼被北周灭了。北齐的后妃流落街头，发明了一种发烛，是木片上醮了硫磺易生火的我国最早的火柴了，所以说《齐民要术》不是吹的。火柴的前身到了宋朝称作“引火奴”，还奴呢！进了元大都人称“取火儿”，回到北齐的陪都太原就成了“曲灯儿”，当然晋西北人也这么叫。归根这取灯或曲灯还是蒙语的汉译了。 搅拿糕 [拿糕]，一词是标准的蒙汉共融的结晶。“拿”在蒙语中是粘稠状，配上糕就成了稔糕了。不缺莜面的地方用莜面打，别的地方用玉米打，反正神池人是祖祖辈辈用莜面打拿糕。我听母亲说，当年那个邻居夲家大爷很会打拿糕。灶火里一手烧着柴，一手锅里出拿糕。昏暗的窑洞炕上点着一盏油灯映照着他那黑嘴瓦瓮的身影，不一会儿，只听他在那个小调调里传来越来越快的翻转声，拿糕终于两面金黄能出锅了，发出清香的莜面味配上芥菜腌汤一块一块吃，再喝碗菜滚水，一顿晚饭就很快结束了，开大会去。我打拿糕更快，有一绝，滚水搅莜面至熟，家乡人叫活抓拿糕，反正不会生吃了，高温至糊锅时刻熄火，三五分钟后正好热涨冷缩与锅扒离，再加温翻转几下出锅。炝葱盐汤上飘着胡油花花做蘸料，拿糕大块朵颐吃的汗流浃背，很是过瘾。 吃胡麻油炒[块垒]，莜面的家乡人都知道。我觉得叫“哭泪”更形象，配稀饭[山药和子饭]，早上的好饭，再出牛耕地打坷垃。农业社那会儿，辛窑子有两红火人，“侯曙名，满围子，各人闹的各人的”社员们说他俩是队领导达班不合作。侯署名下公社开会，村里人捎话说孩子病的厉害，他为了表示自己觉悟高，照样开会。晚上回到村里对着老婆说：嗐，娃娃就象那土坷垃，他死了咱俩再渎达。后来被人们编为笑话。 丢盹 看，安培好丢旽，倒就叫人拿了命。 [丢盹]可作丢顿，及坐着瞌睡并不时磕头几下；而卧睡古人称“寐”，是不同的睡姿。 看，这就是羖羝，[圪丁]。人们也戏称整天无所事事油光满面的男人叫家里的“圪丁”，带点骚味，大概只有晚上了床才能大显神威。 [戗茬古洞]是一种懒散的随意的无秩序的摆放东西的行为。“戗茬”在古汉语的发音中是[参差]的意思，而“古洞"是当年金人及满族人表达为[直立的，竖立的，直挺的]意思，故，当二者神奇的结合成“戗茬古洞”这么个混血词时，便成了高低，上下，里外到处乱放乱立东西的意思，是时下仓库和地下室的常见状态。戗若古洞，也许用在宁武、神池、五寨人的身上更形象。宁武关的人实在，神池人站的高，杵头，碰头踢砍—冲！五寨人不错却有点虚，你虚什么，这也反映了武州人比三关上的人更事故些，在这里我却得到今生火热的难忘的中学时光：“方饼，热得历！…”这是下了自息回宿舍路上最清晰的记忆！朔州人精明，却是忻州人的榜样，现在的忻州人很多是朔州人迁移过来的。可为什么管辖了这么一群愣头愣脑的神池人，神池人向来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夜呖与黑夜“夜呖喝多了，丢人败兴骂大街，这酒还是少喝点好。”这[夜呖]是昨天夜里或昨天的意思，“这会跟儿子在这南方热窟窿哄孙子巳多半年了，黑夜盘肠（思量）白天气。现在孙子快20个月了，一下懂事懂话多了，好哄了好可爱，现在黑夜不盘肠了，盘不行了，管求他的呖！”这[黑夜]之夜才是真正夜幕下的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神池迷人的金丝儿梁风光。 得溜连挎 [得溜连挎]，形容居家饰物不整没个字样，或穿戴随意不合身的样子。神池海拔高风硬，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春天好像依然被冬天拽着没感觉，当冰雪消融泥水满路的时侯，夏天也就到了。从冬天挂到来年夏日多半年的门帘[恶水潦烂]，[得溜连挎]的依然不肯下岗，那上面布满十足的烟火味，到处是猪拱羊啃的痕迹，狗也是涎皮赖脸的用嘴一拔进了家，这门帘是最朴实无华的物件了。看一个人的穿戴样子，扣眼补丁的针线活，就知道谁家老婆的[索利]程度了。[得溜连挎]的男人往往被人嘲笑数落着他的老婆的[日恶]。父亲当然是当年穿戴整洁的男人了，我到了外村念书时，穿过一个母亲手工做的砍肩，娃儿们都觉得母亲的针线好。据方言学者考证，这[得溜]的上古遗音应该是（垂旒）。得溜，古时作[垂旒]，却是帝王贵族们头上派戴的丝线玉珠冠冕，真是堂皇之至也。 连袿，古人的燕尾服，时尚的嫁衣！ [连袿]记音为（连挂）、（连挎），古人的时髦服饰。可看，王公贵族的“垂旒连袿”和老百姓的“得溜连挂”那不是一个档次的，剃头洗尻子呖——差的一直背！ 贼眉忽辣 毬眉惺眼，死眉瞪天，灰眉处眼，土眉浑眼，瞎眉砍眼，老眉圪渣眼和这[贼眉忽辣眼]绝对是两种眼神。前者是吃了亏还替别人数钱呖，后者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又是一个蒙汉共融词汇。忽辣，蒙语为[贼]，在元代戏曲中翻译为虎刺孩或忽刺孩或忽刺海。[孩子都是马上养，长大都做虎刺孩]，这贼娃在民间却叫[贼忽拉]。[龙生龙，风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看那谁谁谁的儿也是贼忽拉]。 [特勒孩，特勒孩，白天走了黑夜来—夜壶]。这一定也是当年蒙人的叫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