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灯点中元节

亞東

　　

柚子灯点中元节

文/亞東

去国万里，故乡的年庆时节从此多是在电话的这头或网上的那端虚拟。今时未与从前同，人无缺食虑，日日似节期；衣衫盈储柜，洞裳更入时。又因了蓬莱路断，与父母隔远，再无儿时期盼的雀跃，也丟落了获得的那一份悦喜。从此真实或虚拟，就再也无差异。

　　

年节形式简省已成趋，却添了霜发，染了回忆的怪癖与邪行。也曾去矫正自已，不苟行那些邪行怪癖，但戒不掉，命中之劫天注定。便有了强辞，那些癖邪之行，应可算作人性人味之举，大雅不伤，何必苦戒弃。

中元又至。去岁节时，写了父亲节期烹煮鸭子。鸭子善泳，传其能渡奈何桥，堪担信使，故节期须有鸭。今年换个话题，写写节期街头游灯的童趣。节期水上放灯，为照亮归家路，华夏各地多有相同。但两广乡间别有路边点烛事，专为引导抗战国军将士亡魂，在我孩童时代无人说，有人做，我也只在近年才知晓真意。

说灯游须先说柚子灯。柚子音谐佑子，柚子灯凭其音便知其意。故乡盛产柚子，房前屋后多有植栽。儿时树下家人吃饭，秋日树上顽童偷柚，情、趣常入梦中。柚子其肉可果，其皮可菜、中元节时皮亦可灯笼。柚子恰在中元前后当造，故手巧先民以皮做灯，在中元节祭祀之时，顺带表诉其佑子心愿，其来有自，早成民习。

儿时节期人们购得柚子，先取食果肉，整皮不弃，后再巧手刻雕四面，燃烛于内，绳系竹竿的一头，便成灯笼。夜暗时孩童提游，但见光影摇曳。多个孩童追逐时，宛如灯龙逍遥，在笑海随波游动，尽皆天真趣。

可叹息的是时代变了，现今与前太不同，许多父母节期只从网上购买纸质美艳的灯笼，失了亲子手作柚子灯的意趣，孩童也多不做无羁的暗夜提灯自由行。清贫年代，没有垃圾，柚皮节时做灯，日常人们将柚子皮以酱油烹之做成佑饭佳味，杂货铺子里也是常备的货品。其实那个年代，酱油拌饭已是珍品，若加了猪肉便成了人间奢侈，有酱油柚子皮，快乐字难尽。

再言孩童事。那些年时令不佳、衣单食少，纵在年节时孩童亦多未曾有过富足的经历。无对比便无奢望，便无所愁无所欲，随习俗顺天意。孩童人之初性本善，天所赐皆不辞，平日里早惯于素食薄衣，节期亦不懂求奢，只要有游戏，便是欢时。忆彼昔年中元，节名节意孩童多不识，也不计，但使入夜手有灯、街头有伴能同笑，便已具足欢喜。

孩童出门后多聚于操场或街头空地，三五自成众。手提的柚子灯，烛火微红，摇曳如梦。柚皮做灯笼主料，雕窗刻花漏影，系竹做灯提。精巧者引人羡，得人赞，粗糙者引入笑，亦得趣，性善自有喜乐心。笑声里，追喊中，人在灯海游，灯在街上流。

天色暗下时，也有人提柚子灯随家人去到江边取水、放灯的。大人江中取水，以洗诲气，讫福。孩童谁管那以尘间凡事，只专责生出许多无邪的欢喜来，便是对难辛世时的做了的大善。三二边两岸昏灯斜映照，水风柔柔时洗面。孩童便提了柚灯，在河岸遊走，发大善。荷灯逐波岸灯随，一江流转天外星。

水光潋滟，灯影如织，孩童脚步蹦跳，笑语在岸边回旋。微风偶拂，柚灯晃荡，星垂如梦坠。年少的心哪知生死与祭意，只觉此夜月明水阔、灯火璀璨，便是节日最盛的模样。谁家灯火最亮，谁家雕刻最巧，便会成为第二日学堂里最响亮的声音。灯光照见笑脸，也照见年岁尚浅时无忧的魂影。

那些年被柚皮中呵护的灯火，还藏在心底，映照着那些曾欢喜过的暗夜、街头和江岸。那是对故乡思念的绵绵，那是对天上亲人依依的缱绻。那些年节的笑声萦绕，那些柚子灯光闪烁绮丽，如昨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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